前言
40年来,以家族企业为主体的中国民营经济,显示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以1978年为界,民营经济呈现出明显的“U”形反转。1978年以前的30年,民营资本主导的工商业、个体经济日趋消亡,仅剩下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而在1978年后,中国民营经济像广袤大地上的野草一样,在春风里野蛮生长,势不可挡。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了这股新生的力量。1979年3月,诗人北岛在《诗刊》上发表了题目为《回答》的诗歌:“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4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翻开一页页的数字,看到中国民营企业昂然挺立,支撑起中国经济这座宏伟的大厦。2021年,我国民营企业数量为4457.5万户,民营经济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在民营企业中,家族企业占比超过80%。
在民营企业快速成长的过程中,涌现出了无数的创业英雄。比如希望集团刘永好四兄弟、万向集团的鲁冠球、吉利集团的李书福、华为的任正非等,当今天人们用敬佩的目光注视他们时,很多人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他们曾如此卑微,就像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李书福是一个放牛娃,父亲为了让他们有口饱饭吃,偷偷摸摸地贩货。李书福自己从给人拍照起步,办厂子时,被人四处驱赶。鲁冠球出身农民,从小的梦想就是进工厂当工人。他修过自行车,开过铁匠铺,办面粉厂时,6年搬了7个地方。刘永好小时候一直打赤脚,最大的梦想是能实现“共产主义”,因为母亲告诉他,到那个时候,就能经常吃上麻婆豆腐、回锅肉。
他们曾如此艰难,关门的阴影始终相伴左右,走到今天,都是九死一生。上世纪80年代末,国家实行宏观经济调控,在风声最紧的那些日子里,刘永好四兄弟开了几次家庭会议,并找到县里,要求把工厂捐出去。李书福、王廷江都把企业免费献给了集体,还有不少企业,想尽办法给自己戴上乡镇企业、集体企业的“红帽子”。除了政策的风险,国企、外企、民企之间的竞争也非常惨烈。华为根本无法在城市里立足,只能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曲线救国。
他们又是如此顽强。老干妈陶华碧把辣椒当苹果切,背烂几十个竹篓才走到今天;曹德旺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国外反倾销官司,毫无惧色,终于打出一片新天地。
他们又是如此胆大包天。王均瑶三兄弟开创了农民包飞机的先河,并建立自己的航空公司;李书福收购世界品牌沃尔沃,一时让世界侧目。
在为成功企业家们的成就感到自豪的同时,我们还应看到,这只是民营企业中的少数,更多的民营企业既长不大,也活不长。很多民营企业家由此折戟沉沙,销声匿迹。根据有关部门统计,目前中小企业仍以微型(0-9人)企业为主,占比超79%。中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发展周期较短,尤其是微型企业,寿命不足三年。2021年全国注吊销民营企业390万户,新设退出比为2.2∶1,这意味着每新开两户,就有一户关门歇业。
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活下去,活得长久,仍然是最重要的命题。今天,企业虽然没有了过去更多的政策禁区,但商业竞争更加激烈,随着互联网浪潮的到来,新技术、新模式层出不穷,打败我们的并非我们的对手,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企业。马化腾曾表示:我最深刻的体会是,腾讯从来没有哪一天可以高枕无忧,我们每天都如履薄冰。即使你什么都没做错,就是错在你老了。
如果说企业是企业家的A面的话,那么家庭就是企业家的B面。
很多企业草创之初,都是父子、夫妻、兄弟携手,有的则是全家齐上阵。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中国的企业大多从手工业、小作坊起步。亲人是成本最低、信任度最高的合作伙伴。鲁冠球的妻子即使丈夫已经身价亿万,依然在厂里当工人。王永庆开米店时,两个兄弟是店员的全部。
随着企业逐渐走向成功,他们的家庭也面临着越来越多的考验。老一代的创业者面临着如何传承,一些夫妻创业者的婚姻危如累卵,兄弟创业者如何平静分家考验着他们的智慧。有个段子说:“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家事处理不当,既伤感情,又伤钱。父子成仇者有之,兄弟相残者有之,夫妻互撕者有之。企业因此或一蹶不振,或分崩离析。
正是看到家族企业面临的机遇和困境,我决定写这本书。书中写了大量的案例,有成功也有失败,就是希望一个个鲜活人物、事件,给读者和企业家提供正反两面的例子,有所感悟,有所警醒。为了涵盖更多的企业,除中国大陆外,本书中也涉及到台湾、香港、澳门的一些家族企业。
虽然名为透视家族企业,但这并不是一部娱乐八卦的书,只是尽我所能,从公开资料、企业家本人的自述、对一些企业家的专访中,收集鲜活的碎片,然后拼缀出一件看似完整的彩衣。它也不是理论书,没有开出包治百病的药方。恩格斯说:“理论永远是灰色的,而实践之树常青”。很多问题的答案都在一个个的细节、生活的切片之中。
昨夜,凛洌的寒风吹过,一场中雪遮蔽了整个城市。早上醒来,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阵阵欢笑声。我知道,冬天只剩下了一个尾巴,春天不久就会到来,又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