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诡船（1）

“姑娘，这世上真的有鬼怪吗？”茶寮老板拎着茶壶在南锦衣身后站了半天，听故事听得是津津有味，见南锦衣打住话头赶紧问道：“若真碰见了像姑娘说的那种鬼怪该怎么办？你说我这在城外开茶寮的，会不会遇见那种不干不净地东西，我要不要请个师傅给我这里挂个符什么的。”

南锦衣刚想开口就被柳韩山给拦住了。

“我们在说故事呢！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什么妖怪。掌柜的安心卖茶就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这世间有鬼怪，也不会欺负像掌柜这般的善心人。”

“公子怎知我善心？”茶寮掌柜笑问。

柳韩山往前指了指：“方才路过的那对儿母子是乞讨的，掌柜的不仅没有嫌弃他们，反而给他们备了一些茶水，还给那孩子兜里塞了两个馒头。馒头不贵，心意可贵。由此可见，掌柜的是个心善之人。”

“这都让公子给看见了。”茶寮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瞧着他们可怜，我爹娘死的早，我也是被人照应着长大的。不敢说自己心善，只求个问心无愧吧。公子这茶水凉了，我给您换一壶。”

“掌柜的也给我们换一壶。”隔壁桌，两个打鱼的吆喝起来。

掌柜应声过去，就听其中一个人说：“这鬼怪之事还是应该信的，掌柜的若是害怕，就到慈云寺，问方丈大师讨个护身符。”

说着，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来，绳子上系着一个三角包，看样子倒像是佛家之物。

掌柜觉得稀罕，就多问了两句。打鱼的亦是个实在人，就把自己如何上慈云寺讨要护身符的前因后果给说了。

他是渔民，祖祖辈辈都靠打鱼为生，而他打鱼的那个地方距离朱大人的那个官船很近，位于官船的上游。

柳韩山拿出地图来给南锦衣看，发现渔夫所说的那个地方位于官船和抛尸地中间，而抛尸地指的便是花魁娘子艳艳抛尸的地方。

彼此对望一眼，柳韩山收起地图，专心地听那渔夫讲述。

这两个打鱼的是堂兄弟，胆子比较大。别人都是趁着白天打鱼，他们则正好相反，天黑了才出门。用他们的话说，这晚上打鱼比白天轻松。只要准备一支火把，一勺鱼饵和一张大网，就能打到比白天多一倍的鱼。他们兄弟两个就是靠着这个诀窍过日子的。

出事那天晚上与往常一样月朗星稀，天气就好。他们兄弟二人吃过晚饭就出去了。从下游摇橹直上，越过官船到了上游。

选好下饵的地方，兄弟两个就把船停了下来。弟弟眼神儿好，负责通过水面观察。哥哥耳朵好，负责听声辨位，确定最后下饵的地方。

待一勺饵料撒下去，兄弟两个便靠坐在船头等鱼入网。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河边的芦苇丛里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在夜里听着极响。弟弟用手推了推哥哥，问他是不是大半夜的有人来河里洗澡。哥哥觉得不可能，拉着弟弟站起来查看。

刚起身，就觉得船头一沉，紧跟着船身有些歪斜。

弟弟赶紧拽住哥哥，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哥哥瞅了眼水面，说可能是有大鱼进网，让他甭管别人是不是半夜下河洗澡，赶紧把渔网给捞上来。兄弟两个扣住渔网，齐心合力一起往船上拽，刚拽两下，“唰”地一声，渔网脱手，两兄弟因为惯性，跟着扑倒了船头。

兄弟两个乐坏了，打鱼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力气这么大的鱼。他们互看一眼，彼此鼓劲儿，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拽着渔网把它往船上拖。

渔网里的东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猛烈挣扎，拖着渔网往水里走。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兄弟两个愣是没能把东西给拖上来，就在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时，渔网里的东西突然停止了挣扎，二人见状，赶紧把渔网拽上船。

借着月光，兄弟两个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哥哥让弟弟拿来火把，第一眼差点儿没把兄弟两个给吓死。那渔网里兜着一兜头发，黑乎乎地特别长。他们想把东西扔回河里，却又舍不得渔网，见那东西不动，这才大着胆子将渔网打开。

弟弟找来一根木棍，将渔网里的头发挑开，发现头发里头裹着一条很大的草鱼。这鱼，有大半个人那么高。这么大一条草鱼，送到城里得卖多少钱啊。兄弟两个高兴，三两下就把草鱼身上的头发处理干净，一股脑扔进了水里。随着水面上的咕嘟声，头发没入河中不见了。

有了这么一条大草鱼，兄弟两个也不打鱼了，也不关注刚刚的那个声音了，直接将船靠岸，等着天亮之后进城卖鱼。

天快亮时，弟弟被一阵凉风给吹醒了。醒来后发现船上的草鱼没了，顺着船板上水痕，弟弟向河里望去，发现一直红色的绣花鞋。那鞋子特别漂亮，浮在水上就像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不停地召唤着弟弟。

要不是哥哥听见了动静拽住弟弟，弟弟准会一头扑进水里。

茶寮掌柜听得脖子都酸了，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问：“兴许是那草鱼自己溜了，这么大的鱼，用老人的话说那都成精了，从船上跃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亦或者是被人给偷走了，你们先前不是听见了那个跳水声嘛，许是附近有人，早就瞄上你们家的鱼了。至于那只绣花鞋嘛，这河里沉的东西多了，出现一只鞋子也没什么奇怪的。我还是相信那位公子的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可能有鬼怪。”

“咱们也是那么想的！”渔夫叹了口气：“自打咱们懂事就在河上，这奇奇怪怪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可就是没碰见过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咱们不能不信。”

渔夫说着拉起弟弟的手，指着他手臂上的一块青黑色胎记道：“这东西是后来长的，我身上也有几块，我们看过大夫，也问过慈云寺里的方丈大师，他说这是那个东西留下的印记，至于这印记是做什么的，他也不得而知。大师见我们可怜，就送了我们这个护身符。也是打从那天开始，我们兄弟两个就噩梦不断，要不是家里等米下锅，我们是真不想再去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