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记(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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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芙蓉鱼片

其实打从雲娘入京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卧床养病,统共见到宋宴的时候不超过三回,除去有一次宋宴是去专程探病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远远见宋宴一面。

可就算这样,也依旧掩盖不了她对宋宴的崇拜之情。

官妈妈等人也对宋宴是赞不绝口。

但顾念溪想着宋宴今日那一番话,有些心虚,头一次没有插话。

雲娘却是滔滔不绝,“不光是在培养自己的人手上,大人很有自己的主意,就连做生意上,大人也是很厉害,我听我兄长说过,保宁长公主去世时,虽给大人留下了很多好东西,但就这几年的时间,大人的私产起码翻了有两三倍,实在是很了不起。”

“我问我兄长说大人到底有多少银子,我兄长直说够买大半个城池……几年前我兄长时常说起大人,大人还说等着我兄长进京后要带他去吃四季美吃酱肘子!”

话说到最后已是有了几分唏嘘。

顾念溪不管什么时候见宋宴他面上的神色都是淡淡的,好像天塌下来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她能够想象得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见宋宴和雲娘的兄长关系是真的不错。

殊不知此时宋宴也正说起雲娘的兄长,雲娘是姓杜的,单名一个雲字,乳娘唤作雲娘,她的兄长叫做杜池。

提起杜池,宋宴面上还有几分唏嘘,“……熊质朴的人下手倒是狠,狠归狠,却是蠢,也不想想他们把一个个人都杀了,那账本哪里拿得到手?要是杜池跟着雲娘一起来京,也就能尝尝四季美的酱肘子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在说,还是在对吴光说,“虽说这四季美的酱肘子也不比从前,要是他来了京城,就能去顾姑娘的饭馆尝一尝。”

吴光没有接话。

他虽没接话,却不代表他不知道杜池与大人之间的关系——大人从小在京中长大,就算是窦太后和皇上受牵连那几年,因为宁国公府的关系,大人也没过过一天苦日子,每日巴结大人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

可大人从不屑与这些人结交。

救了杜池父子,要杜池父子为大人所用,这是大人的意思,毕竟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又有什么比两条性命还重要?

但杜池死讯传来时,大人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甚至冒险将雲娘留在了顾姑娘身边。

当时他不是没有劝过大人,就算是熊质朴查不出什么,可楚王迟早会查到大人身上来的。

大人只有淡淡一句话——查就查,难道我还会怕他?也正好让楚王叔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白——雲娘是他的人。

宋宴也不知道吴光会接话,吴光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他只继续道:“熊质朴那边如今有什么动静?”

吴光道:“熊质朴派的人半个月之前已经到了京城,和从前那些人不一样,这些人身手了得,是从小被培养长大的,十来年前才跟着熊质朴的,要是属下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原本应该是楚王的人,被派到熊质朴身边使唤的。”

其实熊质朴也不见得能使唤的动这些人,说是给他使唤的,可实际上这些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来监视熊质朴的。

天高皇帝远的,楚王也不知道熊质朴到底会不会乱来。

“你的意这些人只怕很快会查到雲娘身上?”宋宴一点都不怕,反正迟早都是要撕破脸的,早晚也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就有意思了……不过顾姑娘那边还是要多派人盯着,如今我把你撤回来了,你闲暇时还是要去那边看看,下面的人办事,我不是十分放心。”

吴光嘴上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想着自顾姑娘被查良河的人掳走之后,她那里别说闲杂人等,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宋宴又道:“你派人送去荔枝没有?顾姑娘收下了吗?她……那边怎么样?”

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他只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些孟浪,他并不知道顾念溪的心意,顶多是不讨厌他而已……万一人家就是想跟着姐姐一起回广阳,寻个普通人家过日子?

可有些话不说,怕是以后再没机会。

吴光早已是见怪不怪,事无巨细把顾念溪那里的事情都说了,“……荔枝送过去的时候顾姑娘还在歇息,等着起来之后也用了几颗,想必是喝多了酒的缘故,顾姑娘晚上没什么胃口,就着白粥吃了些芙蓉鱼片就又回房了。”

宋宴皱皱眉。

芙蓉鱼片……他今儿尝过,味道不错,很清淡,但顾念溪并不爱吃清淡口的菜,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今日自己这话?

宋宴是一宿没睡好。

翌日一早,他很早就起身了,直接去了查良河的院子。

查良河没想到宋宴会过来,当日闹得是再不愉快,可他也不敢拦着这位爷的,只能笑着迎出来。

原先在宫里头的时候,他什么苦没吃过?如今见着宋宴还能满脸是笑,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这是什么风,居然把宋大人刮来了?快请进!”

对于当日的事情,宋宴也是绝口不提,寒暄两句,淡淡道:“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与查公公调教一二。”

查良河笑眯眯的,“宋大人但说无妨。”

“查公公当年可谓是云太妃娘娘身边的第一大红人,风光无限,但在我看来,查公公就算是再得云太妃娘娘宠爱,但也不过是个身边伺候的人,哪里及得上自己亲人?”宋宴扫了查良河一眼,不紧不慢道:“当年云太妃娘娘去世时,赵王还在世,虽说他的封地在荆州,但从前因先皇宠爱,他直到死也没去过自己封地。”

“可云太妃娘娘弥留之际,却是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了查公公?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查良河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我伺候了云太妃娘娘半辈子,打从云太妃娘娘刚进宫时就侍奉左右,可以说见过云太妃娘娘最风光的时候,也见过云太妃娘娘最落魄的时候……云太妃娘娘相信我,想着我一个阉人,离了宫实在可怜。”

“哦?是吗?”宋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话说了一半,明知道查良河是心急如焚,却是说一半留一半,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才道:“赵王那个时候还活着了,难道云太妃娘娘她老人家算准了赵王活不长?可这样也说不通啊,赵王死后,有人去搜查他的府邸,统共就搜出了几千两银子而已,我听人说赵王在云太妃娘娘死后将府邸中值钱的银子都变卖了,送给了查公公?”

“知道的人会说查公公与云太妃娘娘母子情深,可像我们这些不知情的怕是会觉得当年查公公假传了云太妃娘娘的旨意,又哄骗了已去世的赵王……查公公,你说呢?”

这可是死罪!

查良河彻底笑不出来,“我行得正坐得端,大人只管去查。”

宋宴淡淡看了他一眼,“查公公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的话依旧没说话,但查良河知道按照宋宴的本事随便买通几个小太监不算难事,按照宋宴在窦太后和皇上心中的分量,他们也不会怎么过问这事儿就定下自己的死罪。

宋宴想治自己于死地,并不是什么难事。

查良河道:“宋大人想做什么?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除了莞丫头进宫一事,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宋大人。”

“还真查公公猜准了,我要的就是顾莞不能进宫。”

声音是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查良河想也不想就道:“那请宋大人恕罪,这件事上我还真没办法左右莞丫头,想必你们已经见过莞丫头了,若是她不愿意进宫,有您护着,我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说服她进宫的。”

“一样的,莞丫头想要进宫,我也拦不住,您也见到了,不论是容貌还是才学,她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她不走我的路子,也多得是路子走。”

宋宴冷笑一声,“既然是这般,那岂不是没得谈了?”

说着,他更是站起身来,淡淡道:“查公公既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了,还请查公公给楚王带句话,他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可用什么东西来换……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也就在前几日,他身边的人才查清楚,这几年的时间里查良河断断续续与楚王有所来往。

他觉得可以试一试查良河的态度。

果然,查良河的脸色瞬尔变了。

若查良河是楚王的人,那就该知道他的意思。

宋宴头也不回就走了。

出了查良河那间拾掇的极为雅致的小院子,宋宴直接去了顾念溪处。

果不其然,官妈妈一见到他脸上就像是笑开了花,谢了他昨日送过来的荔枝,最后更是不好意思道:“……我们家姑娘还睡着了,将才阿魏去叫过她,姑娘直说昨晚上一晚上没睡着,上午想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