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复仇
“那司令,是打算见一见谢夫人?”侍卫长开口。
“见她做什么?”梁建成冷笑道;“她不过是想让我留下傅家的人,不见也罢。”
说完,梁建成将军装穿在了身上,扣上了纽扣,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傅家花园。
傅镇涛脸无人色,单独被关在书房中,屋子里守着侍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傅镇涛一生除了傅良澜与傅良沁两个女儿外,还有七个儿子,除却长子傅良波与幼子傅良渺以及两个庶子被梁建成设计杀害,剩下的三个儿子中,此次守城与渝军作战时战死了一个,重伤了一个,仅剩的一个儿子已是当着他的面被渝军的人绞杀,傅镇涛此时犹如惊弓之鸟般,手脚发麻,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夕间老了十岁不止。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傅镇涛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他抬起头,就见书房的门让人打开,侍从们行礼的声音整齐划一,划破寂静的夜空。
傅镇涛看着一道挺阔的身影走进了书房,来人一身戎装,越发衬着他气宇轩昂,傅镇涛抬眸看去,就见他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除了眸子里透出的阴戾之气,让他看起来不易接近外,竟是个十分英俊的年轻人。
傅镇涛不曾见过梁建成,只在报纸上依稀看过他的照片,此时见到他,傅镇涛喉间发紧,却是说不出话来,张开口,也只是发出几道模糊不清的音节。
“傅司令,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梁建成缓缓蹲下了身子,他的一双眸子利如刀刃,盯着傅镇涛的面容,平视着他的眼睛。
“咱们……以前见过?”傅镇涛喉间嘶哑,好容易才将话说了个清楚。
“看来傅司令是贵人多忘事,早已不记得梁某了。”梁建成眸子犹如曜石般黑亮,他唇角含笑,骨子里的阴冷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傅镇涛身子发寒,想起自己儿子们的惨状,心知自己如今落到梁建成手里,早已是活命无望,如此想来,心里倒反而镇定了些,傅镇涛瞧着面前的年轻人,却是仰天叹了口气,道;“你对我们傅家这般心狠手辣,我是真不知道咱们傅家何时得罪过你,你就算是要我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梁建成闻言,便是淡淡一笑,他站起身子,早已有人为他搬来了椅子,让他坐在了傅镇涛面前。
二十多年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老了。
然而不论傅镇涛变得多么苍老,他的这张面容,梁建成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年前的傅镇涛,与二十年后的傅镇涛慢慢融合,看在梁建成的眼里,只让他的眸心渐渐变得通红。
母亲凄厉的呼喊,父亲绝望的怒吼,妹妹细弱的哭声……一股脑的袭来,梁建成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坐在那里,一双眸子落在傅镇涛身上,只看得傅镇涛心肝欲裂,对着他颤声开口;“梁建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梁建成一记轻笑,他闭了闭眼睛,将如潮般的回忆压下,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把她们带上来。”
“是,司令。”侍从声音恭谨,离开后未过多久,便有人将傅家的女眷和孩子尽数带了过来。
“梁建成,你要做什么?”看见自己的妻眷和孙儿,傅镇涛的声音颤抖的越发厉害,他刚欲动弹,便被侍从狠狠制住,一屋子的妻眷老小俱是吓得浑身发抖,一些女人和孩子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梁建成,男子汉大丈夫,你跟女人和孩子为难,你算什么英雄?”
“我梁建成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英雄,”梁建成燃起了一支烟,烟雾笼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真切,而他的声音低沉,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要你看着这些女人和孩子一个个先死在你面前,最后我再杀了你。”
“你!”梁建成话音刚落,傅镇涛便是目眦尽裂,对着他喊出了一个“你”字,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而那些女眷听了这句话,更是抱紧了孩子,哭得连声音都哑了起来。
梁建成皱了皱眉,似是对这些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大为不满,他对着身后的侍从一个手势,傅镇涛看在眼里,厉声道;“梁建成,你曾经娶了我女儿,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岳丈老子,我把女儿嫁给了你,你居然要杀我全家?”
梁建成眉目冷冽,听着傅镇涛的话,他二话不说,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向着傅镇涛的肩膀抬手就是一枪。
那一枪穿透了傅镇涛的肩胛骨,傅镇涛的惨叫声在夜色中听着格外渗人。
女人们的惊叫声,孩子们的哭泣声,让人心烦意乱。
“司令,这些女眷和孩子……”有侍从小声开口。
梁建成看了那些女人一眼,淡淡一个手势,便有人将那些女人拖出了书房,傅镇涛的孙辈中,女孩随同母亲一块被人带走,男孩则是被侍从留了下来。
梁建成的目光落在傅镇涛最小的孙儿身上,那孩子不足一岁,尚在襁褓之中,梁建成抬了抬手,那侍从便是恭恭敬敬的将襁褓送到了他手中。
“梁建成,那还是个孩子,他还不到一周岁啊……”傅镇涛血红的一双眼睛,向着梁建成大喊。
枪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不!”傅镇涛的声音犹如狼嚎般惨烈,“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傅镇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全部死在自己面前,他的牙齿不住的打颤,眼瞳中似乎已经凝滞。
地上躺了一地的尸首,梁建成也依旧浑然不觉,直到将弹壳里的子弹打光,梁建成依然麻木的扣动着扳机,再看傅镇涛,已是死不瞑目的趴在地上,他的头顶已被打飞,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司令,够了。”不知过去了多久,侍卫长终是看不过眼,走到了梁建成面前,握住了他的胳膊。
梁建成目光发直,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首,终是扔下了手中的空枪,他唇线紧抿,离开了充斥着血腥味的书房。
屋外夜色正好。
梁建成走了两步,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等了二十年,为的不过是这一日,亲手手刃了傅镇涛,报了父母和妹妹的血海深仇,此刻大仇得报,梁建成心里竟没有丁点的喜悦,有的,竟是无边无际的迷惘,与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
他看了天边的明月,他知道,他给了她最充分的理由,足以去恨他一辈子。
“司令,傅家的那些女眷,司令打算如何处置?”侍卫长跟在梁建成身后,声音十分小心。
梁建成沉默片刻,道;“留她们一命,你看着办吧。”
“是。”侍卫长不敢多说,眼睁睁的看着梁建成的背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梁建成诛杀傅家一门的消息,一夜间流传在金陵的大街小巷,傅镇涛的头颅被割了下来,悬在金陵城外枭首示众,傅家子嗣尽数被渝军赶尽杀绝,女眷则是充为军妓,金陵的百姓每逢说起来,无不是遍体生寒,只言梁建成手段太过狠辣,就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
北阳,司令府。
“如何了?”傅良澜焦急不已,看见邵平后顿时开口。
“夫人放心,扶桑人已经被司令打出了关,司令已是率军从东北赶了回来,此时正在路上,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回到北阳。”
听闻丈夫不日返回江北,傅良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只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那梁建成丧心病狂,我是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眼下,只有等司令回来……”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侍从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那侍从脸色有异,手中握着一份电报,却不敢去看傅良澜。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傅良澜皱眉。
“这是……从江南传来的。”侍从声音很低。
邵平看着,便从他手中将电报接过,双手送在了傅良澜面前。
傅良满接过,刚一打开,看见上面的白纸黑字,傅良澜眼前就是一黑,眼见着身子不稳,幸地邵平一把扶住,“夫人,您没事吧?”
傅良澜面如金纸,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而她握着电报的手,早已颤抖的不成样子。
东院。
“你说什么?梁建成杀了傅家所有的人?”六姨太与良沁坐在一处,待阿秀说完,六姨太当即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嘶声开口。
阿秀眼底含泪,只点了点头,“梁建成不仅杀了老爷,少爷,孙少爷,他……他还把……”
阿秀原本想将梁建成把傅镇涛的头颅挂在城楼上的也说与良沁知晓,可念起良沁的身孕,便是将话咽回了肚子,瞧着良沁面色苍白,阿秀有些担心,只蹲在良沁面前,泪水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小姐,您还怀着孩子,您千万别太伤心了,好在,好在六太太来了江北,您别难受。”
良沁的眼睛里也是噙着泪花,虽然父亲一直不待见自己,可骤然听闻父亲,兄弟,与那些侄儿惨死的消息,如何不让人震动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