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敢问路冯盼虹
顾心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冯雨便不再推却。
埋着头又走了段距离，突然，她停了脚步，转身正对着顾心恒，深吸口气，然后在顾心恒瞪大双眼的注视下揭开面前的白纱。
白纱下那张顾心恒幻想过多次的脸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弯弯的柳叶眉好似冷月浮云间，眉下一双眸子有如盈盈秋水，不动时澄澈空明，稍一转动，便多出几许别样的风情，那一对唇瓣更是美得像那含着晨露的红梅，娇艳欲滴，惹人遐思。
顾心恒见过的美女无数，但这般天然中透着干净的美还是头回见到，他一时难以将这张脸与刚才那果断的杀伐场面结合在一起。
冯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垂眼帘，视线飘向一旁，朱唇轻启，声音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轻柔：“小女子名叫冯雨，听我娘说，生我之时，天已经连着下了二十多天的雨，很多地方都遭了灾，所以她为我取字盼虹，盼早日雨过见虹。以后先生唤我盼虹便是。”
“很好听的名字。”顾心恒这话一点没有恭维，这个名字确实是他在这个世界听过最正常的一个了。
“还未请教先生芳名。”
“噗……咳咳……”顾心恒差点没一下被口水呛死，不得不说，男女地位颠倒后，一些用词的语境转变着实是让他难以适应。
他的剧烈反应让冯雨神色一下变得慌乱：“盼虹不学无术，言语中可是失了礼？还请先生勿怪！”
顾心恒连忙摆手解释道：“没，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嗯，我就是觉得，就这么几日，本来也教不了你多少东西，你这一声先生我可实在担不起。更何况，我这还是报恩。”
“那怎么行，师娘从小教导我，学人技则为人徒，公子教我读书识字，我理当称公子一声先生。”冯雨口中的师娘等同于现实中的师父。
不得不说，古人在尊师重道上有着相当程度的执拗，顾心恒好说歹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称呼问题上说服冯雨。
“我叫齐安，百花齐放的齐，国泰民安的安。你直接叫我齐安就行。”顾心恒介绍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当下的身份，他是顾心恒，但齐安不是孤儿，所以至少在明面上，他得是齐安。
走鹧鸪岭绕了一大圈的路，加上岭上耽误的时间，齐安和冯雨赶到临邑的时候，县城城门已经关闭。
“不是，什么情况？这都还不到戊时吧？”
齐安看了看天色，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他看向冯雨。
冯雨摇头道：“我三岁就被送上了藏锋山，这是我第一次下山历练。”
嗯，言外之意就是她也不清楚城门的具体关闭时间。
进不了城，今夜要去哪歇脚成了眼下最关键的问题。
冯雨认为自己身为女子，却要连累人家齐安一个娇弱男子同自己一起露宿荒野，甚是过意不去，沉吟思索间，她突然想到一个去处。
“这附近有座山神庙，我们去那暂避一宿？”
听着对方明显带有征求口吻的提议，齐安不得不感慨一声时代变了。
“嗯。”对他而言，其实去哪真没那么所谓，玩游戏嘛，天为被地为床，山川卷帘，星月同榻，这都是玩家常态了。
在冯雨的带路下，两人倒回走了一里路，拐入一条小道又七弯八绕走了将近一里地，才终于来到她口中所说的山神庙。
提到山神庙，齐安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四大名著《水浒传》里的经典桥段之一，叫“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本以为他们这个山神庙应该不至于像林冲遇到的那个一样破旧。
果不其然！
“这庙……废弃多少年了？”齐安呆呆地望着眼前勉强能看出以前大概或许八成是座庙的玩意儿，想来林教头那庙也烂不至此……
“唔……二十年？”冯雨托着下巴，还真认真想了想，不过她也不懂这些，想了小一会儿，说出来的答案也还是瞎猜的。
在她以为，既然人家问了，那答错肯定是比答“不知道”要好的，因为答错至少证明她有认真想过，这会显得她更知礼。
也许吧。齐安也不懂这些，不清楚一座废弃二十年的庙宇应该破烂到什么程度，不过来都来了，眼看太阳也快落山，再烂也只能将就一宿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座破庙的？”冯雨必定不是临邑人，毕竟她要去云苏，总不可能在起点就跑错方向。
既非临邑人，那么她是如何得知这里有座破庙的呢？齐安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
听齐安这么一问，冯雨脸颊顿时浮上一抹红霞，她语气吞吐，声音细如蚊蚋：“我……我……走错路了……”
不愧是你……
齐安险些以手扶额，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没明白：“这条路杂草丛生，一看就鲜有人经过，你为何会选择走这呢？”
“因……因为那人告诉我……要一直往……往南……”冯雨这会儿恨不得变成一棵杂草藏起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变得滚烫，她连忙调动体内力量自行降温，过程小心翼翼，生怕齐安察觉。
齐安将她的话在心中完整又默念了一遍，明白了。
他突然怀疑这傻姑娘是不是每到一个岔路口都是这样选的，感觉哪条更偏往南走就选哪条，管它是官道还是无人小径。
“你是在什么地方问的那人？”他想知道冯雨到底走偏了多远。
冯雨低头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登云。”
说是好像，但纯粹是她这会儿被问得没自信了，她路痴是路痴，但并不健忘。
登云……齐安记忆中似乎听过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位于云州最北边的那个郡可不就叫登云。
根据村里人描述在脑海中模糊形成的地图来看，云苏确实有很大概率处在登云正南方向。
可问题是……临邑是在云苏西边啊……
这就好比从帝都出发去羊城，结果走错路走到了蜀都……
这偏的也太离谱了吧……齐安陷入了沉思，他感觉，得亏冯雨是遇上了他，否则再走下去明儿都能到海山村了。
不过齐安突然又注意到一个问题。
“你从登云出来后就没再找别人问过路吗？”
“我想问……但不好意思……”
额……行吧，这很社恐。
齐安感觉她中途但凡能问一次，都不至于偏这么离谱。
但他也能理解冯雨，对有些人而言，主动向陌生人搭话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她说自己三岁就被送上了山，这是第一次下山试炼，有可能她从小到大确实就没接触过多少人，加上本身就偏腼腆的性格，不敢问路确实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