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碰都不能碰的红线
话说李公亮心里之所以对亲亲的外甥有这么一个评价，并不是说此计有多么的阴狠毒辣，而是他被这环环相扣的算计给震撼到了。
说到底，争储不是去大街上抢绣球，想争就争，想退场就退场，它是有着不可触碰的红线的。
首先一条，自然是结党营私、威胁皇权了，这一点不需要多说，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许有皇子在朝廷中营建起有别于皇帝的第二个权力中心。
再一条，就是构陷兄弟、残害手足了，不论是多么残暴昏庸的君主，作为父亲，总归是不愿意见到子嗣刀兵相见、手足相残了。
但凡是触碰到这两条红线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令君主对他们心生芥蒂，更何况方今梁王猜忌之心愈重了。
对于那位侍奉了三十多年的梁王殿下有多么多疑，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不用多说什么事例，单单看他这些年以来诛杀了多少元从宿将就知道了。
以梁王的多疑，若是真有人犯此大忌，那绝对是引火烧身，少说也要脱一层皮。
虽然心底并不赞成朱友孜用阴谋诡计来谋大事的方式，甚至于隐隐觉得他这般行径有失磊落，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外甥这一招走得精妙。
“八郎你这步棋走得虽妙，但也是兵行险招呐……”
他希望外甥能够考虑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如果真有人入瓮，那等其人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就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了。
然而对此，朱友孜却不以为意的摇头轻笑道：“舅父是商人，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您该比甥儿懂吧。”
李公亮闻言，登时哑口无言。
默然片刻，他终是点了点头，喟然长叹道：“罢了，既已入局，便由得你胡闹吧，明日我差你表兄及府中匠人与你使唤。”
“对了，还有一事，大王这不是要回镇着手禅代之事了么，估计到时候各州刺史、各地节帅以及三位年长的公子都要献祥瑞以表忠心，八郎你可有所准备？”李公亮随即又问。
“这我倒是没有想起来，多亏舅父提醒了。”
“倒也无妨，反正我此行就是专门来和你说这事儿的，你早做准备就是了。”李公亮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旋即又道：“还有什么事要我这做舅父的出力吗？”
“倒还真有件事想让舅父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从您这儿打听两个人。”
“哦，说说看，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惦念？”
李公亮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心里却已经暗暗盘算了起来，这外甥心思缜密的离谱，能让他如此上心，想必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外甥这般。
“这两人一人唤作王彦章、一人唤作夏鲁奇，舅父可知晓？”朱友孜也不卖关子，径直开门见山问道。
要说在民间，五代十国人物当中谁人最知名，那必是有着“王不过霸、将不过李”的李存孝了，而除开李存孝，就是铁枪王彦章、金枪老祖夏鲁奇、白马银枪高思继等一众在演义评书中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将了。
尽管这都是后世文人所做，有夸大虚构之嫌，但也不是所有人物都是虚构出来的，譬如这王彦章与夏鲁奇在历史上就大放异彩。
历史上，王彦章作为后梁末期的柱石大将，在梁国国势倾颓、社稷将亡之际，仍守节不移，力保大梁江山，其人忠义之心，天日可表。
可惜的是他并未遇到明主，虽有谋而不见用，有武却无处施展，还要遭奸佞小人中伤压制，纵是如此，兵败被俘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慷慨拒降……
而夏鲁奇统军能力虽不见得有王彦章高，但其人之勇武却是彪炳史册，朱友孜犹记得后世营销号经常将他放到“历史上四大百人斩”当中来谈。
他依稀还记得那营销号中说夏鲁奇原先是在梁军当中，后来因为与上官不和，才背梁投晋的。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朱友孜坐视这么一个猛将投晋，使李存勖如虎添翼，那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不纯纯资敌行为吗？
至于王彦章倒是好说，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了？
当然了，朱友孜也就是问一问，好让自个儿心中有个数罢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收服这二人的想法，也没有那份迷之自信。
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大发，名将纳头便拜，名士俯首帖耳，美女投怀折腰……一声断喝，百万雄师皆拜伏！
咳咳……这种事情还是让它发生在小说或者影视剧中吧，他朱友孜穿越前可不是什么霸道总裁，自然不敢有这份奢望。
“王彦章，夏鲁奇？”李公亮闻言一怔旋即轻笑道：“王铁枪我自然知晓，大王建义时他就在军中，虽然按资历够不上元从，但也算是咱们宣武军军中宿将了，我与他虽非熟识挚友，但也说得上话。
至于夏鲁奇此人，我却是不知了。
话说你问他二人作甚？”
闻听此言，朱友孜眼中闪烁过一抹神秘莫测的光芒，微笑答道：“也没什么，只是偶然听人说起此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想着看能不能拜为师傅，学得一二武艺，好将来建功于沙场之上。”
“万夫不当之勇，这倒也不假，王铁枪确实勇猛。”李公亮闻言微微颔首。
话说当世武将，但凡是有外号在身的，就没有一个是弱鸡，不然你当他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而王彦章能被冠以铁枪之名，自非凡俗。
“那他现居何职？”朱友孜随即又追问了一句。
“拔山都指挥使。”李公亮的回答一贯言简意赅，顿了顿才又说道：“这家伙虽然本事不小，但却是个一根筋的，性子执拗的很，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人，若不然，也不至于在军中征战二十多年，连个军使都混不上了。”
听其言，对王彦章的评价并不高。
朱友孜听了，倒是愈加心喜，这不就是岳爷那种心思纯粹的武将么，这种武将最是讲忠义、听话、还能打，只需稍加培养笼络，那就像二营长的意大利炮一样，指哪打哪。
念及此处，朱友孜不禁眉梢微动，面色也渐渐变得肃穆了几分：“不知舅父可能为我引见一番？”
李公亮微笑点头：“这好办，左右他也不是什么手握重兵的大将，一个小小的都将而已，要见一面又有何难，明日我差人打听清楚他家住处，再来寻你一道同去就是。”
“有劳舅父了。”朱友孜赶忙起身向着李公亮拱手致谢。
而李公亮在应允了朱友孜的请求之后，也终于是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