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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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征潞主帅

契丹来使之后,又陆陆续续有诸多节帅入朝述职,不过都是东都附近节镇的帅臣,朱温设宴款待,各自班赏有差。

远的方镇节帅倒是也有来人,只不过自始至终却只有一人,对其人,朱温明显更重视些,态度也明显更为亲善,召入万岁殿单独会见。

“末将康怀贞,参见陛下。”

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任陕州保义军节度使还没几天的康怀贞。

且说,康怀贞四旬上下的年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戎服威风凛凛,再加上身材魁梧异常,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墙似地挡住了半边阳光。

他本是泰宁节度使朱瑾麾下大将,势穷降汴,短短数年就从军校做到一镇节帅,可谓是风光无限。

此番受诏入京,更属实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但康怀贞为人一向谦虚谨慎,哪怕是被诏敕觐见,仍旧是额头触地,毕恭毕敬的行了君臣之礼。

见其还是如往常那般肃重有礼,并未染上大多武将身上的那种骄横跋扈之气,朱温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道:“卿请起。”

见状,康怀贞忙不迭的谢恩起身,而后垂手立在一侧。

朱温没有说赐座,他就没有擅自落座,这一幕入了朱温眼,不禁又让他想起了爱将庞师古,师古就是这么个诚挚愚忠的性子,没有他的命令,他是一点都不会妄动。

可惜,折在清口一战了,而且也因为其人的致命决策,致使数万汴军折戟沙场,他吞并淮南的美梦也成了泡沫。

但时过境迁,经历了丁会降晋之事,朱温反倒是更怀念那个凡出师,事事都要向他请示方略的庞师古了。

相比于朱珍、丁会那样面恭而心不服、心怀贰志的悍将,还是庞师古这样的忠勇之士更值得托付啊。

一念及此,朱温不免有些唏嘘,他轻叹一声道:“怀贞,落座吧,朕有大事与你分说。”

康怀贞依言坐在了朱温左手下第一个席位,心中却愈发的忐忑不安,虽然作为一方节帅被召去京中属于常事,但他自问对朝廷还算恭顺,也没有做什么有违法度之事,而且看朱温的态度,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但要说是专程召他入京是为了给他加官进爵,那也是绝无可能。

毕竟他才刚刚节度一方,以他的资历,要节度中原大镇,怕是还得数年乃至于十数年的功夫。

既不是问罪,也不是加封,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猜度间,朱温忽的开口了:“朕欲发大兵十万,讨伐河东遗丑,卿可能为我总揽三军?”

此话一出,整个殿堂顿时寂静下来,唯余呼吸与心脏的律动声。

饶是康怀贞久经沙场,心理素质过人,也不禁一阵失神,他虽贵为一镇节帅,但在梁军当中的资历却浅薄的可怜,就算是论军功,他也排不到前列啊……

但是,这个机会却太诱人了,没有一个武将,能拒绝统领十万兵,征伐天下的机遇!

见康怀贞迟疑,朱温淡然一笑,道:“怀贞你不答话,可是心里惧怕晋人啊?”

闻言,康怀贞猛地惊醒,连忙出列跪伏在地道:“末将不怕晋人,只怕辜负圣恩!”

朱温朗然一笑:“卿与刘开道去岁在美原,以兵五千破岐军六万,杀二万余众,夺马三千余匹,擒其列校百余人,可谓张辽在世,我既委卿为帅,自是知晓汝之才干,汝勿复忧。”

康怀贞是个内向的人,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叩首:“陛下恩遇,末将必结草衔环、肝脑涂地以报。”

对康怀贞,朱温倒是没有过多的耳提面命,大军出师在外,一举一动终究还是要看主帅的临机决断,他在此处多做了什么安排反而是掣肘。

此刻教朱温最担心的,反倒是康怀贞的忠心度了。

是故在君臣对军机、出征的军队、从征的将领上略微作了一下意见上的交换之后,殿中的谈话就结束了。

许是丁会叛晋对朱温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康怀贞临行之际,一向以猜忌好杀著称的朱温竟主动下了丹陛握住了其人双手,真情流露道:“卿位居上将,勇冠三军,自从朕麾下以来向来摧锋破敌,所向披靡,但凡用兵,动无遗悔,朕亦从未有负于卿,高官厚禄、女色名爵,都是任卿取之。

自古以来,忠臣事君,都是至死不生二心,朕常读史,闻汉将韩信有言‘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朕每每思此言,便觉韩信是真正的忠烈大丈夫啊。

怎如丁会此僚受我恩遇不可谓不厚,怀金拖紫,裂土分茅,为一方之方伯,即便他是木石人偶,也当感念朕之恩德,谁料晋兵一到,他就临阵倒戈,举城降敌,反噬于朕。

倘若真有天道神明,岂能放过这个逆贼。

庞德死于王事,千载以来为人们传唱,于禁背主降蜀,为世人所不耻,自古以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事,忠臣烈士所不为。

朕言至于此,卿好为之。”

话到最后,朱温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他这段话是真情流露,其中的痛心疾首之意也是溢于言表,只不过听到康怀贞耳中的就只有两个大字罢了。

忠诚!

朱温言出肺腑,康怀贞自不敢怠慢,见状深揖再拜:“臣愿效庞德,粉身碎骨,以报君恩。”

“不,朕不要你做庞德,朕要的是潞州。”

所谓恩威并施,一通思想教育之后,朱温又出言勉励起了康怀贞:“朕悉扫境内精兵八万,再加天雄军二万,尽数交付于卿,卿当竭尽全力,尽忠职守,不负朕之期待,满朝文武之殷殷期盼。

晋人也不过是新得的潞州,人心尚未归附,你以大兵压境,料想必能一举克之。

朕期你早日歌舞凯旋。”

康怀贞闻言,自是百感交集,激昂有之,振奋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惶恐。

他一个小小的节度使,何德何能节制那么多的大将,十万大军,去与久负盛名的李克用对垒,战而胜之呢?

但听着朱温慷慨陈词,殷切嘱托,他哪里还有什么退让余地,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大不了,以死报之就是了。

朱温对夺回潞州是势在必得,康怀贞也深感责任重大,在万岁殿会话结束之后甚至没有在东京城中转转就打马回返陕州了。

这一战,作为朱梁立国之后的第一战,上下谁也不敢怠慢,闻中枢调兵召令传到,各镇都是积极响应。

在朱温不破潞州誓不罢休的强行态度下,魏博天雄军、陕州保义军、大安府佑国军、同州匡国军、西都留守下诸军、河阳军以及禁军左羽林军、左右神武军,亲军亲骑都、云骑都等十万大军,皆是火速启程,大军分三路进兵向泽州进军,会师共猎潞州。

一场堪称是旷世之战的大决战,已然是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