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夫人[1]

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2]，目眇眇兮愁予[3]。

嫋嫋兮秋风[4]，洞庭波兮木叶下[5]。

登白兮骋望[6]，与佳期兮夕张[7]。

鸟何萃兮中[8]，罾何为兮木上[9]？

沅有苣兮醴有兰[10]，思公子兮未敢言[11]。

荒忽兮远望[12]，观流水兮潺湲[13]。

麋何食兮庭中[14]，蛟何为兮水裔？[15]

朝驰余马兮江皋[16]，夕济兮西澨[17]。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18]。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19]。

荪壁兮紫坛[20]，芳椒兮成堂[21]。

桂栋兮兰橑[22]，辛夷楣兮药房[23]。

罔薜荔兮为帷[24]，擗蕙櫋兮既张[25]。

白玉兮为镇[26]，疏石兰兮为芳[27]。

芷葺兮荷屋[28]，缭之兮杜衡[29]。

合百草兮实庭[30]，建芳馨兮庑门[31]。

九嶷缤兮并迎[32]，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33]，遗余褋兮醴浦[34]。

搴汀洲兮杜若[35]，将以遗兮远者[36]。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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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选自朱熹《楚辞集注·九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有人怀疑此诗是后人怀念屈原的作品。湘夫人：传说中的湘水神的配偶。

[2]帝子：公主，指湘夫人。降：降临。北渚（zhǔ）：洞庭湖北岸的注洲。

[3]眇眇（miǎo）：望眼欲穿之貌。愁予：使我愁苦不已。

[4]嫋嫋（niǎo）：风微微吹拂貌。

[5]洞庭：洞庭湖。

[6]白（fán）：草名。骋望：极目远眺。

[7]佳期：别本作“佳人”。夕张：张罗安排晚间的约会。

[8]萃：聚集。：水草

[9]罾（zēnɡ）：捕鱼的器具。以上两句意为：为什么鸟在水草中（应在树上），罾在树木上（应在水中），比喻所愿不得而失其所。

[10]沅：沅江，在湖南省。茞（zhǐ）：即“白芷”，指香草，与兰同义。醴：另本作“澧”，指澧江，亦在湖南境内。

[11]公子：犹帝子。

[12]荒忽：别本作“慌惚”，渺茫不分明状，或思极而神迷状。

[13]潺（chán）湲（yuán）：慢慢地（流动）。

[14]麋：麋鹿。食：吃。庭：庭院。

[15]蛟：蛟龙。水裔（yì）：水边。

[16]江皋（ɡāo）：江岸，江堤。皋：水边高地。

[17]西澨（shì）：西岸。澨：水涯，水边。

[18]腾驾：奔腾地驾车。偕逝：同往。

[19]葺（qì）：修建，修补。荷盖：荷叶做的房顶。

[20]荪壁：以荪（香草）饰壁。紫坛：以紫贝（名贵的贝壳）砌坛。

[21]：同“播”，散播。

[22]桂栋：以桂木做栋梁。兰橑：以木兰木做屋椽。

[23]辛夷楣：以辛夷（香花）插在门楣上。药房：用各种香草摆满房间。

[24]罔薜荔：用薜荔藤串成花网。罔：通“网”。

[25]擗蕙櫋（miǎn）：（挂上）用蕙草编织的帘子把房间隔开。擗：别本作“辟”，分，割。蕙：香草名。櫋：别本作“槾”。张：挂，布置。

[26]镇：镇席的工具。全句意为用白玉当作镇席石。

[27]疏：分布，陈列。石兰：香草名。全句意为屋内遍布石兰使香气充盈。

[28]芷葺：复盖芷草。全句意为在荷叶层顶上又加盖了一层芷草。

[29]缭：围绕。杜衡：香草名。全句意为屋顶四周还环绕着杜衡。衡：别本作“蘅”。

[30]合：集中。

[31]建：陈设，布置。庑门：走廊和大门。

[32]九嶷：九嶷山，在湖南省。

[33]捐：捐弃。袂（mèi）：衣袖。别本作“玦”（jué），随身佩带的玉器。

[34]遗（wèi）：投赠。褋（dié）：罩衣。醴浦：澧江。

[35]搴（qiān）：拔。汀洲：江河中的草地。杜若：香草名。

[36]远者：远来者。别本作“远渚”，远处的江洲。

[37]聊：权且。容与：从容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