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浪漫主义小说：抒情理论框架下的小说物象

一、浪漫主义理论

对于“浪漫主义”，曾有一本词典将之定义为：

文艺史上的基本创作方法之一。一般认为它的基本原则是通过表现理想来反映现实。即将理想的生活当作直接的描写对象，展示出一个存在于作家心目中的理想世界，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或补现实的不足，故又称为“理想主义”。它按作家所希望的样子，运用理想化的方法去塑造形象；或改变生活的本来样式，创造出超现实的境界；或借用生活的本来样式，创造出非现实的境界，展现理想化的环境和理想化的人物。其间，作家多以抒情主人公的身份或化身为主要人物形象出现于作品中，最大限度地抒发其主观感情。表现手法往往比较奇特，常大量借用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以极度的夸张和强烈的对照进行虚构，情节曲折离奇，语言热情奔放，格调高昂激越，充分表现对理想世界的热烈追求。[31]

在这一定义中，“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被画上了等号。

作为一个外来的文学理论概念，浪漫主义是在 “五四” 时期传入中国的，而在其传入的同时就开始了其中国化的进程。有学者认为 “在其中国化的过程中，又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新古典主义等同时并存，互相影响、渗透乃至斗争，使它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存在，既有西方浪漫主义理论的传承，又有其失真和新的发展”。“它在20 世纪的中国大致呈现出如下特点：（一） 把人从封建旧道德的束缚下解放出来，维护个人主体的完整存在，是浪漫主义的精神内核。（二） 浪漫主义崇尚情感抒发，是以情感主义为中心的文艺理论。（三） 颓废主义作为西方现代主义的果汁，为中国现代浪漫主义所吸收，并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四） 西方浪漫主义中的个人化唯情主义，引导着中国现代浪漫主义走向了唯美主义，但唯美主义的内涵又由卢梭所倡导的自然美趋向了中国传统文人的美学趣味——古典美，从而形成了中国浪漫主义独特的民族化历程。（五） 中国现代浪漫主义，不是表现为对古典主义的反拨，而是表现为与现实主义的冲突和依从。”[32]在这段文字中，“情感主义” 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关键词。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无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即浪漫主义毕竟是一个来自异域的概念。因此，我们有必要看看别人对这一概念的看法。同“现实主义”一样，“浪漫主义”在西方也被看成是一个内涵极其复杂的概念。有的学者甚至认为：“浪漫的”一词由于表示的意思太多，所以它本身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它已经不起文字符号的作用。雷内·韦勒克也认为，“就浪漫主义来讲，名称及其传播和得到确认是个特别复杂的问题”。尽管如此，他还是通过自己深入细致的研究，回答了诸如“最初用‘浪漫的’一词去称呼一部文学作品是在什么时候和指哪些文学作品，什么时候开始引进‘古典的—浪漫的’这种对比，什么时候一位作家最初称自己为‘浪漫主义者’，什么时候‘浪漫主义’一词最初在一个国家里开始被采用”等问题，进而概括出“欧洲浪漫主义的统一性”：

就诗歌观来说是想象，就世界观来说是自然，就诗体风格来说是象征与神话。[33]

对于这一概括，人们当然可以提出各种不同的意见，后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对各种意见的答复，雷内·韦勒克又写下了 《浪漫主义的再考察》。文中他又以否定的形式提出了他对浪漫主义特征的看法：“一个认为自然没有生命和对人不利，认为想象只是一种起结合作用的联想能力以及不使用象征和神话手法的人绝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如果把华兹华斯、诺瓦里斯和雨果称为浪漫主义者的话。”[34]并且重申了他对于 “可以保留以前时代的遗风以及作为以后时代的前奏的时期概念” 的一贯主张。我以为“时期概念” 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它给我们最重要的启发，就是在运用某一概念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其具体的时间性及其主导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