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像梦一样的初遇
告别了那份厮守三年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我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那挥之不去的孤独和寂寞随时都有可能将我吞噬。为了逃避内心的伤痛和孤寂,我选择离开喧嚣的广州,搭上前往湛江的车。我希望在这个大陆最南端的城市里,穿行在异乡的陌生和未知的新鲜之中,可以尽情地享受碧海蓝天,找寻内心的那一份安静,治疗我内心巨大的情伤。
告别了林一梦,我企图彻底走出爱情的牢狱,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不再受任何东西的羁绊,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好好享受剩余的青春时光。遥想三年前,林一梦走进我的生活,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快乐,可这浪漫的三年过去了,却把同等的伤痛还给了我。我也终于明白了“爱一个人有多深,痛就有多深”的道理,可现在说来为时已晚。虽说林一梦彻彻底底地背叛了我,跟着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走了,但是我无法去恨她,毕竟我不能给她真正需要的未来。所以,我们以友情的态度,冷静而又理智地结束了三年的爱情,这算是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既然现实中的爱情是残缺的,那么就让它在记忆中永恒完美吧。
林一梦离开我之后,没过几天,我也决然地辞去了报社的编辑工作。我不想把大把的青春时光浪费在“咬文嚼字”上,平时对我凶巴巴的那个老女人在我离开的那一天终于对我客气了几句,当然她也知道,如果再不对我客气点,那就是等我对她不客气了。辞了工作,我整日如同一只流浪狗一样游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我突然发现,除了林一梦,在广州我竟然没有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为了守护爱情,我远离了那些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可如今爱情也没了,我也就只剩下伤痛和疲惫了。于是,我有了一种冲动,想离开这个让我伤痛的城市,也想从对林一梦抱有一线回心转意的期望中得以彻底地解脱。
凭着自己三年的工作经验,不到一周时间便被一家北京传媒公司暂时收留。总经理亲自面谈之后,说最近在湛江和国内一家知名通信企业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合同,在那边现在有公司的两个同事,但工作量比较大,所以想把我外派到那边去,主要工作还是新闻编辑策划,这和我以前在报社的工作相差无几。一想到驻外,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至于原因我也就不想多提了。
就这样,我搭上了去湛江的客车,从这个让我伤痛的城市出发。在车上,望着车窗外矗立的建筑物,我心里默默地说:“广州,暂且再见!”我想:一年后,我将以另一种面貌重新杀回来,我要在这个让我伤痛的城市中崛起。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修复心灵的伤痛。
车在夜色中前进,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乘务员介绍,广州到湛江的车程大约需要五个小时。晚上六点才出发,到湛江,至少也是十一二点了,幸好公司提前安排了住所,不然我只身一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是晚上十一二点,据多年在城市生活的经验判断,估计会遇到很多麻烦事。我想了一会儿,也就懒得去想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管它个三七二十一。车内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光,什么也看不见,还不如睡一会儿,也好打发无聊的时间,于是我调低了座椅,躺着睡更舒服一点。
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我又梦见了林一梦……
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把我从梦中唤醒,睁开眼,我才发现她就坐在我旁边,原来我们坐同一排。我从上车以来一直想东想西,也没有注意她长什么模样,印象中只知她是一个女的。从她的叫声判断,应该是受到了惊吓,难道她熟睡中做了噩梦?
女乘务员走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她轻轻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但我看不清她的脸,猜想她一定为自己刚才的唐突喊叫而羞红了脸。随后,车里又恢复了安静,不知不觉我又回到了梦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胳膊上一阵剧痛,让我从梦中突然惊醒。虽然没有抓住把柄,但我可以判断就是她刚才狠狠地掐了我一下。突然被人弄醒,而且是被暗算,我有些来气,正准备理论一番。可我还未开口,她就骂道:“你这个流氓,最好放规矩点,不然我……”她的话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怎么就不规矩了,何况我刚才在睡觉,也没有怎么着,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我火气上来了,反问道:“姑娘,你说话文明点,我怎么了?”
这时,轮到她结结巴巴了。
“你,你这人就是……”
这让我想起来和林一梦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有这种发怒没词的情况,往往是我宣告彻底胜利的时候。
她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最好放尊重点,不然我就……”
我也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一时也来了气,追问道:“我怎么了?姑娘,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她气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非礼我?”
我终于有些明白了,也许是我在梦里“非礼”了她。但我又想不起来到底干了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缓和了语气说:“那对不起了!”
不过说完这句话,我就彻底后悔了,这不是我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吗?弄不好她又反咬一口。
果不出我所料,她哼了一句,不屑一顾地说:“早承认就是了。”
我傻了眼,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上了圈套。心想,承认了又怎么了,何况我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这么泼辣的女人我还不想碰呢。不过,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我根本没有看清她的脸。
车到阳江,女乘务员用甜美的声音宣布:停车休息五分钟。
乘客们陆续下了车,或出去透透风,或上洗手间。这时,车内的灯亮了,但我还是没有打算睁开眼,此时睡意正浓。何况,就五分钟,估计下了车马上就要上车,我也懒得动了。
我坐在靠人行道的座位上,她坐在车窗边,她要出去,必须要我让一下才行。我躺着不动,她便拍着我的手臂说:“让一下!”
这时,我睁开了眼,本想借此机会把刚才的局面扭转,不过借着灯光看到她美丽粉嫩的脸,我立即改变了下贱的想法,用“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为自己解脱,所以不自愿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见她下了车,车内就剩下我一人,觉得怪无聊的,于是也跟着她下了车。
阳江的夜风真凉爽!
我一下车就打了几个冷战。原来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突然走出来,吸几口新鲜的空气也是如此美妙的事,难怪车里的人都下去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又看见了她,这让我想起了林一梦,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夜晚,留给我的是她的背影。
想到林一梦,我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虽说已经分道扬镳了,但是每逢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十分痴迷、留恋和怀念。三年的痴恋,却还是被那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优越的生活条件所取代。林一梦除了在床上外,在生活中是一个完全传统的女人,她需要过有房子有车子有保障的生活,绝对不会和一个她所深爱的男人风餐露宿,她把生活置于爱情之上。她认为,一切爱情离开了生活都是空话和谎言。面对爱情,她完全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我却恰恰相反,我是一个爱情的空想主义者。我认为爱情之所以是爱情,就是因为高于世俗的生活,是人的一种追求,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实现。正因为如此,我们谁都没有怪谁,爱也是一种选择,她有选择放弃的理由,就是她需要一个像家的地方。我也有选择被她放弃的理由,就是她所需要的一个小小的家,我却怎么都不能满足她。于是乎,我的爱情,就断送在房子上了。
不知为什么,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时间内,我的脑海中全是林一梦的影子。直至女乘务员提醒我上车时,我才发现就我一个人在夜色中沉默。匆忙上了车,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心情还是十分低落。我发现她斜躺着,戴着耳塞,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睡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刚上车,应该没有睡着,或许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包里有个MP4,听听歌打发时间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打开MP4,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这一刻却触摸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以前听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被感动过,只是当一首好听的歌听听罢了。现在,一字一句都让我有种想抱头痛哭的冲动。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这里的Latte 不像水
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身边
……
我把歌曲调成单曲循环播放模式,接连听了五六次,不知不觉脸上有一股冰凉的液体,我伸手轻轻地抹掉。于是,我取下耳塞,把MP4放回到背包里,闭着眼睛躺着,又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抓着我的手,我随即渐渐地清醒过来,原来还是她。她看见我醒了,便说:“请把你的手放好。”
我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回事,说:“我的手好好的,又怎么了?”
她这次没有打算和我争吵,淡淡地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吃女孩子的豆腐?”
听到这话,我先是一愣,心想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出这么不得体的话来。不过,此时我完全清醒了,此话关系到一个男人的“贞节”问题,刚才明明是她抓着我的手,反而说我吃她豆腐,这不是栽赃诬陷吗?
“姑娘,你怎么说话呢,这关系到我的贞节问题。”
她一听,“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歪着脑袋,撅着嘴巴问我:“你有什么贞节啊?”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自己用错了词,但想后悔已来不及了,所以只有硬着头皮设法补救了。
“我……我……贞节就是清白,知道吗?你不能玷污我的清白。”
“哦,哦,抱歉,我第一次听说。”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语气中有否定我解释的成分。
我气急败坏地说:“真倒霉,看来我这次真是遇到大克星了。”
她听我这样说,随后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车在黑暗中前进,我们许久都没有说话,主要是我还在为刚才自己的措辞错误而耿耿于怀,怎么说也算半个文学小青年,可就这样输给一个无名小女子,越想越不甘心,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用保持沉默来维护自己的脸面和自尊。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以为是有人打错了电话,就匆匆挂断了。过了一分钟,又打了过来,我便接了。
“请问你是江枫吗?我是北京野火传媒的,来接你的,你到了吗?”电话那边一个男的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我。
“哦,我是,那谢谢你了,可能还要一会儿吧,我也不知道具体到哪儿了……”
电话那边的男子唠唠叨叨,叫我问问周围的人,然后给他发个短信,说他在车站外面等着接我。
我挂掉了电话,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她,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一次来湛江啊?”她侧过头问我。
“哦,是,怎么了,不像吗?”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冒出这句话。
“没怎么啊,就是问问,干吗这么敏感?”
我敏感吗?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我趁机转移话题,也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是本地人吧,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吧。”她擦了擦玻璃窗,看了一下窗外说。
“你的眼睛带有红外线功能吧,这么黑你也能看得见?”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来损她一句。
她回头看了看我,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人真是好心没好报。”
看见她生气的样子,我心里却美滋滋的,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果然,没过几分钟,车进了湛江市区,看着外面的路灯,我有些欣慰。五个多小时的黑暗,让我有些绝望了,黑暗过后的光明,让人格外振奋。同时,我心里默默地念道:“湛江,我来了!”
女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亲爱的乘客们,车已进站,请您带上您的行李……”
车里的灯亮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取下自己的行李。看见她有些吃力地去拿自己的行李,我便顺手帮她也拿了下来,她向我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我也顺口回答。
我们俩等所有人下了车才起身,在过道里,本来我是想让她先走的,她却让我,我们俩都彼此相让,又同时迈开了脚步,所以又撞在了一起,她的头撞到了我的胸膛,她很快退了回去。
我做了一个优雅的绅士动作,微笑着说:“美女,请!”
她于是咯咯地笑了一下,移步走向车门,我跟在她的后面。
下了车,我们两个人如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车站。
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我一看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同事打来的。接通后我们俩说了半天,原来他就站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
一看,是个身材微胖的青年小伙,戴着黑框眼镜,不过和电话中他苍老的声音有很大的反差。
他跑到我面前热情地说:“你就是江枫吧,我叫‘无用才’,欢迎欢迎。”
他看见我有些疑惑,便又解释了一遍:“口天吴,红运的‘运’,天才的‘才’,吴运才。”
听了吴运才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和她都笑了起来。
吴运才这才发现我旁边站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大美女,便问道:“这位美女是……”
我还没有回答,她却主动介绍说:“我叫刘可敏。”
吴运才还是很疑惑地看着我,在我耳旁悄悄地问:“兄弟,你和她是?”
我笑了笑,大声说:“和我同坐一排,是我的大克星。”
刘可敏听我这样说,也和我默契地笑了起来。
我和吴运才一边走一边聊,也没顾得上和她说话。
走到马路对面,刘可敏说:“我要走了,再见。”
我也向她礼貌地挥了挥手,看着她搭上的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