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小人物（二）
邙小小，樱城城父邙姬的女儿，邙桩都尉的妻子，今年二十多岁，但岁月的沧桑让她看上去有三四十岁。
今天一早她好不容易“逮”着主公，没想到小跑上去还没有开口，高兆就先问：“小小姐，上午有时间吗？”
她当时就想：“主公您开到口，就是天要塌下来都会说有时间啊。”
没想到点头过后，高兆却说：“你去帮下周彘……昨天来了河东客人，你帮忙一起带他们去参观蔬菜园子。”
说完，他就左边魏阳和赵果，右边韩非和冯劫等人，又给“抢”走了。
邙小小想硬“抢”，可看着高兆那双比眼睛还厚的黑眼圈，就不忍心停住了。
“河东客人？为什么要我带去参观？”她心中想道，于是小跑过去招待所，看见周彘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聊天过后，她才知道昨晚主公竟然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招待他们。
气得她差点转身走人，要去告诉姬高，只有她才能够让樱城的主心骨好好休息。
她从虎子那里得知，高兆从齐国一路奔驰回来，是天一亮就出发，双马轮骑，不停不息，回到樱城就立即开会，直到次日天明。
她想不明白主公为何不先休息，这么焦急开会。
现在樱城赚得盆满钵满，普通百姓都能一日两餐，粮仓里也存满小麦、粟米和菽豆等粮食。
开完会后主公接着去翠云峰上清凤，然后是成周城。
听说主公好不容易把事情谈妥了，这一回来就接待那些河东客人，整整一晚，还喝酒。
就是铁打的都熬不住。
当然，女人是双标的。
她这么了解高兆的动向，一是想请教一些农业上的问题，因为她现在管着蔬菜瓜果的种植，是樱城的农业专家，二是想了解主公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每次他离开樱城，都能带回让人无法置信的生意和财富。
她甚至想知道主公做的每一笔生意，每一件事迹。
这样就可以讲给大家知，因为所有人都渴望听“神仙”的故事，听完后都会激动兴奋，甚至是朝主公的住房方向跪拜磕头。
她也不甘心只是为高兆种蔬菜瓜果，想做更多事，就像丈夫桩子那样，率领保卫军保护樱城，为主公分大忧。
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主公，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如果失去主公，现在的一切都会倾刻消失。
此时，她跟周彘一起站着招待所的院子里，在等河东客人的间隙中，她又想起初次见到主公的情景。
半年前西邙村来人要大家交地租和各种税，还要补齐往年的钱，大家都绝望地哭了，别说是钱，就是吃的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
一位年轻帅气的公子正巧经过，看见大家在哭，听过遭遇后说能帮忙解决。
当时邙小小以为他是骗子。
因为邙氏那些老爷，就是官府都怕。
但主公只是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四个字：朱樱农庄。
然后那些邙氏老爷果然没有在第三天过来收钱。过了几天，主公竟然还改了地契拿给大家看。
这下大家不仅不用交钱了，还不用再担心被驱赶。
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之后筑朱樱寨，组巡山队，建工坊，让母亲做城父，救济数千饥民……每一件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山彘大哥，昨晚你跟主公一起喝酒了？”邙小小闻到他身上发出着酒味。
“是啊。”
周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又补充道：“翟泉一战骑兵连首次参战，主公想了解多些情况。”
邙小小觉得他是解释有些生份，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
但他谦逊、踏实和朴素的为人处事是朱樱寨内皆知的，这半年来她自己的成长也很大，跟高倩差不多。
于是她轻笑了笑，佯作诘难：“不知道主公赶了六天的路？还让他喝这么多酒？还一喝就是一整晚？！”
周彘愣了下，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的母亲邙姬是樱城城父，连主公都很尊敬，形同母亲，丈夫邙桩更是比他高一级的都尉。
但昨晚主公交待任务后，他就离开了。
毕竟他只是一名百夫长。
能参加酒宴，已是因为骑兵连首次出战就战功卓越。
席间主公对他也很尊敬，让他诚惶诚惶，没喝多久就借第二天还有要事先走了。
第二天他的确要接待河东客人和准备骑兵连的最终考核。
看到他神情紧张，缄默不语，邙小小抿嘴笑起：“瞧把山彘大哥您给吓的，难怪桩子说您冲锋陷阵是最胆大，但说话和见到女孩子就是寨里最胆小的那个。”
周彘讪笑了笑，低头不予置评。
邙小小见状，凑前小声问：“主公去齐国差不多两个月，又干了什么大事？”
露出真面目。
昨晚她对邙桩还没问出整句，邙桩就好像见了鬼似的倒头就睡，只说第二天要护卫主公，不能没精神。
但邙小小是看出来了，主公肯定又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或者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
那些圃人、田正、囿人……可都个个在等着听她讲主公的英雄故事的。
她这一问，周彘的粗眉顿时愁了起来。
训练兵卒他是一把手，可说谎和跟女人聊天，真不在行。
那晚他前脚离席，邙桩后脚跟着出来，拉上他和另几名连长另外聚一起，说了最近樱城面临的难关和有关生意的事。
包括周彘在内，大家才知道樱城再一次处在了暴风雨前夜，局势危险，也才知道主公为何赶路六天回来就立即马不停蹄地四处游走，原来在扛着所有。
包括百货商场和华林苑被迫“卖”给白府，还得感谢对方。
包括明明是新东君在打压，却要向他道歉，以换取豁免虎子等人与苏氏起冲突的“罪行”。
包括那晚伏击主公的竟然是大伾真人，幕后黑手是苏府，但都得忍着。
……
邙桩是想探讨保卫军自愿放弃军饷和捐出奖金是否可行，或是有没有法子“赚钱”，为主公分忧排难。
邙桩是预备军的正都尉，比虎子还高一级，主要为骑兵连、神鹰连和步兵连，输送体质和纪律性都达标的人才，以及负责樱城巡防和保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权力和大都尉魏阳差不了多少。
几名连长都是他的人，当然个个都表示自己没问题，但对于基层是否乐意，都持悲观态度。
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层次的角度和追求，现在许多基层兵卒对吃饱穿暖已经不再稀罕，追求的是钱了，都想能够讨到老婆有被窝钻。
讨论无果而终，但讨论的内容对外是要保密的，包括周彘在内，都认为可能会影响保卫军士气，甚至会动摇百姓民心。
“周彘大哥，我和我家桩子对您不差吧？”
周彘巴紧了嘴巴。
每次去她家蹭饭，邙桩都会请喝上几碗酒，她则忙前忙后地炒菜做饭。
要是敢回答个“差”字，会给雷劈的。
“周彘大哥，您放心啦，我邙小小身为司农，当然知道事情轻重，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周彘侧了身子，背向她。
他是连长，此前管着一百步兵，现在主管骑兵连的训练，“手下”也才百来人。
她就不一样了，每个蔬菜瓜果园子有几到几十人不等，而樱城有上百个园子！
可以说，她管的人比谁都多。
“周彘大哥，您这是把我当外人啊。
唉，亏我一直把您当自家人，为您讨老婆的事操碎了心。
此前我一直对二十二号菜园的小花花照顾有加，经常给她讲您的英勇事迹。
不过最近她好像精神不太好，做事老是出错，我在想要不要把她调去腌肥场那边，用牛粪熏一熏可能对身体好一些……”
周彘瞪大了眼睛，僵硬地移动着脑袋徐徐望向她，然后重重咽了道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