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不一样
乌珍香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丝赧然:“珍香是田伯帮我取的名字。其实我叫茉莉,另外有一个绰号,三娘。”
“乌茉莉,乌三娘……”
朱秀口中喃喃。
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扈三娘、杜十娘什么的倒是挺熟悉,还有勾栏里弹琵琶的裴四娘、唱戏的赵六娘、跳舞的陈九娘……
咳咳。
不能再想了。
丁小六已是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开口:“你……你是临清城来的?!”
乌茉莉小心翼翼地点头。
朱秀皱眉。
临清城……
王伦!
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清代王伦起义”实在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连进中小学历史教科书的资格都没有。
后世人听到“王伦”二字,首先想到的也是《水浒传》中被林冲宰了的“白衣秀士”。
可在乾隆四十年,王伦这名字,在京城可谓是如雷贯耳!
他是个造反头子!
就在前不久,“王伦揭竿起义”的话题,连续半年占据京师百姓话题排行榜榜首。
关于他的生平,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也是家喻户晓。
王伦在乾隆十六年加入白莲教,后来在教中自立支派,称“清水教”。
自乾隆二十六年起,他在齐鲁各地以“运气”替人治病、教授拳术,并四处收徒传教。
到乾隆三十九年秋,齐鲁地区年岁歉收,加上地方官妄行加征,民怨四起。
王伦在八月初组织教徒起事,先后攻破寿张、阳谷、堂邑,最后打进临清城。
临清是北方的运河重镇。
因为此事,朝廷漕运一度中断,导致京师物价粮价飞涨。
朱秀的好二叔还因此大赚一笔。
清廷很快便派出精兵围剿。
乾隆三十九年九月底,起义军终因寡不敌众兵败。王伦自焚身亡。
传闻中,王伦有义子义女数十人,个个武艺高强、力大无穷。
其中最有名的,就叫乌三娘。
朱秀头皮发麻。
京城传言,乌三娘在临清巷战时中枪身亡。
此事距今已一年有余,看她现在这模样,不像是中枪的样子啊……
再加上她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将军。
可再想到她那大到吓人的力气……
应该错不了。
朱秀拱手:“原来是乌女侠当面!在下先前唐突了。”
转念间,心头积压的问题迎刃而解。
难怪她要处心积虑来延恩侯府,原来是看中了他朱家后裔的身份。
朱秀有苦难言。
造反是一定会造反的,可强杀乾隆皇帝……
咱能靠谱一点不?
乌茉莉垂头不语。
朱秀干笑说道:“乌女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刺王杀驾需仔细谋划,可不是说杀就杀的。”
乌茉莉抬头,目光炯炯:“你听说过吕四娘吗?”
朱秀心中一惊。
“吕四娘杀雍正”是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据说吕四娘是明末反清义士、大文豪吕留良的孙女。后来吕家因文字狱获罪,吕四娘为报家仇,以选妃之名混进皇宫,在侍寝时以短剑将雍正斩首。
四十年来,各个版本的故事在华夏传得沸沸扬扬,且愈演愈烈。
甚至有人写成话本,私底下流传。
虽然此事的可信度极低,但雍正皇帝暴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清廷对雍正的死因一直讳莫如深,更加助长了这些谣言的传播力度。
乌三娘是打算“效法先贤”?
这么个娇娇怯怯的妹子,送给乾隆老头子当妃嫔,感觉有点亏啊……
朱秀压下心头思绪,勉强笑道:“既然乌女侠明白我身份微妙,皇帝又怎么可能会从我府上选妃?”
乌茉莉听到“选妃”二字,脸蛋瞬间变得通红。
朱秀暗暗称奇。
明明是个女侠,偏偏一副柔弱的性格。
看起来更像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婢女。
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领兵打仗的啊?
过了好半晌,乌茉莉才摇头,怯怯说道:“你们当官的那一套我搞不懂的。”
“既然你是侯爷,应该朝廷里的贵人有联系的。”
“找个机会,把我送进皇宫做一名宫女……”
“慢来慢来。”朱秀连忙打住,“乌女侠是真的误会了。”
“皇城不是时时都选宫女的,且对宫女身世要求极严。女侠这身份……”
“当然,我能理解女侠报仇心切。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在皇宫刺杀乾隆的难度实在太高,依在下之见,不如等皇帝南巡时再下手。”
“南巡?”乌茉莉不由抬头。
朱秀稍稍松一口气,侃侃而谈:“不错!乾隆皇帝好大喜功、且凡事总是以康熙为榜样。”
“康熙生前六次南巡,如今乾隆已南巡四次,且已经是十年前之事。”
“想来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南巡。等他出得皇城,咱们才有下手的机会。”
“康熙微服私访”“乾隆六下江南”的事迹后世人尽皆知。
朱秀不清楚最后两次下江南的时间,但也足够稳住乌三娘了。
乌茉莉勉强点头:“那就先让他多活一段时日。”
朱秀稍稍松一口气。
却听到乌茉莉怯生生补充:“另有一人,也得杀他。”
朱秀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对方这种“于无声处发惊雷”的说法风格。
“不知乌女侠还想杀谁?”
“舒赫德。”
朱秀心中了然。
一年前奉命镇压王伦起义的,就是舒赫德。
他也因此次战功成为御前大臣,赏戴双眼花翎。还被授予功加三级,得云骑尉爵位。
虽然杀舒赫德依旧有些不靠谱,至少比刺杀乾隆要容易些。
朱秀点头:“乌女侠可是已有了计划?”
乌茉莉摇头,一脸赧然:“没呢。他们府上,我进不去。”
朱秀脸一黑。
好家伙,原来你已经试过了。
乌茉莉一脸殷切地看着朱秀,认真问道:“不过你总归是有法子的,对吧?”
“你是洪武皇帝的后人,现在又是侯爷,本事一定比我大多了。”
“再说咱们目的都一样,都是要反清复明的,”
朱秀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