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变生意外（下）
叶棠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接到小宋电话。因为粉丝太多，陆瑄已经乘车回家，让她到三环那个别墅去。
别墅离这边不远，叶棠让婷婷打车回家，油门踩到最底，闯了三个红灯，挨了无数骂，十来分钟就将车停到了别墅门口。
她咚咚地敲门，小宋过来开门，“棠姐”两个字像一口老痰，粘在喉咙口。
叶棠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烈焰之中，脑袋两侧的珍珠发夹也被她扯了下来，花了半个多小时卷的长发蓬松地覆盖了大半脸颊。
小宋小心窥探着她神色，将她带到地下一层更衣室门口，吭吭哧哧地为陆瑄解释，没几句就在叶棠烈焰攻击下偃旗息鼓。
叶棠推开门，里外是个套间，外面那间不大，只有几平米，对着门口是梳妆台，明亮的长方形镜子里映出陆瑄的脸，藏蓝条纹西装，白衬衣，整洁的发型，精致的妆容，只是那双眼睛好似失明般，呆滞地盯着镜子，只在她进来时，极轻地动了一下。
叶棠极力控制着火气，“陆瑄，出了什么事儿吗？李翔知道了？”
陆瑄手臂搭在膝盖，垂头看着地板上灯光的倒影，随着叶棠发问，也在反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没将奖项颁给夏云舒。明明名单在他手上，明明他只要念出夏云舒的名字，夏云舒就无需面对被背叛、被抛弃的残忍局面，可为何他没有念出来？
他扭身转过头，叶棠就站在距离他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她头顶的吊灯格外明亮，仿佛一个多小时前颁奖台上的灯光。他站在灯光之下，双眼望向台下，他看到了宋静雅，看到了夏云舒，看到了许多熟人，还有那个对接他，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被领导骂没脑子的小姑娘。他看着她，脑中回想起她和小宋说她实习期即将结束，这个活动是她转正与否的关键，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脑海里天人交战，努力搜索叶棠身影，想吸取她的果断来抵御他的犹豫，可他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她，噙在喉咙口的勇气一下子就泄掉了。
叶棠站到他身前，手指在化妆桌上敲了敲，“很难吗？就说句话，做不到？”
“棠姐！”大门忽地从外打开，小宋拉着门把手，绷脸道，“你怎么能这么说瑄哥？你犯错时瑄哥可没说过你一句。再说，这可是你在宋静雅那里搞砸弄出来的乱摊子！瑄哥帮你······”
“小宋。”陆瑄瞪眼过去。
小宋不服气地撇撇嘴，碍于陆瑄的威严，退出去，“咚”地撞上了们。
陆瑄张着嘴，大拇指掐着食指关节，周遭皮肤由白变红，血丝渗了出来。
小宋劈头盖脸的数落，好似一盆冷水，哗啦啦浇灭叶棠的火气。她看到陆瑄手指上的殷红，心里像被针刺了似的，转而走向深深的自责。
陆瑄在学生时代就不会说谎，而她承诺了帮他，却没有做到，反而将失败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实在是过于无理。更何况，他对夏云舒本就心怀歉意，这次他毁掉一次机会，让夏云舒离死亡更近一步，他比谁都会难受。
叶棠走上前，蹲下身子，一下握住陆瑄抠指节的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的确太让你为难了。别自责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明亮的灯光倒映在陆瑄眼中，像浮了一层水光，他定定看着叶棠，有些不可置信她竟这般通情达理起来。
叶棠被看得发毛，冲他呲了呲牙，“那样看我干什么，就许你给合作伙伴信任与包容，不许我啊。行了行了，起来，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陆瑄心里黑沉沉的水雾散去，叶棠从包里取出打印好的后果应对分析图，手指着失败那条线，正在给陆瑄讲解，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宋开门进来，咂嘴向外指，“瑄哥、棠姐，宋静雅过来了，看她气势，很凶。”
叶棠指指分析图最上面一条，“当哑巴，打电话。”陆瑄点头同意，打完电话后，他留小宋在这边待着，跟叶棠一起上到一层客厅，等到她摆好姿势后，过去打开了门。
静雅一改往日的衣袂飞飞，打扮得很正经，白色西装，妆容素雅，长发整齐地垂在脸颊两侧。她一进门，眼珠在室内一扫，紧紧盯着端坐在沙发上的叶棠，好似捉奸的正室一般，手指着陆瑄，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
叶棠心里默念“反控制”三字箴言，静静地看着宋静雅，一言不发。宋静雅眼睛眨了眨，看向陆瑄，陆瑄松开门把手，走到叶棠身边坐下。
宋静雅抬手挡住门，呜咽声随之大了几分，却只是没有泪水沁润的干嚎。叶棠心里发笑，就那么瞪着眼，像看默剧似的盯着她。
宋静雅知道叶棠性子急，她甩下了鱼饵，就等着对方上钩，之后利用鱼饵里伴着的毒药让对方致命。可没想到，叶棠对鱼饵看都不看。挫败感像毛毛虫似的在周身蠕动，她浑身发痒，急切地想要扳回一局，靠在门上，捂着胸口呼呼地倒气，余光向身后望去。
就在两道黄色的车灯打来时，她手指着喊了出来，“陆瑄，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故意念错人？云舒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了叶棠你就可以不念旧情，不顾规则吗？”
高跟鞋踩踏青石板路的脆声越来越近，陆瑄已经预见是谁，他身子刚起来，就被叶棠拽了下去。
宋静雅翻翻着眼睛瞪两人，喜悦的星光在里面闪动。她抬脚向前走，就在门要关上时，一只纤细的手按在上面，用力一推，夏云舒走进来，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宋静雅。
叶棠在陆瑄手背用力按了一下，陆瑄心跳缓慢但剧烈，每一下都在耳中响起巨大回应。夏云舒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了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下带了美瞳的眼睛水润明亮，茱萸粉羊毛长披肩下，是件手工刺绣旗袍，浑身散发着江南女子的温润淡雅。她扶住宋静雅往外走，“老师，算了。
“不能算，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宋静雅摇着头，踉跄地奔到沙发前，悲愤地指着叶棠，说她收了卢航的钱，故意对她进行打击报复。又指向陆瑄，口吻了多了几分惋惜，说他被叶棠蒙蔽，才做下这种下作的事情，把获奖人由夏云舒念成方钊。最后她双手捧在胸口，双眼流着泪，仿佛像看久别重逢的恋人般，感叹夏云舒遇人不淑，又说要帮她讨回公道。
叶棠“啪啪”拍起巴掌，“宋静雅老师，我真的很佩服您精湛的演技和快速的应变能力。但陆瑄去颁奖，提名卡是主办方工作人员递到他手上的。“
“他没有如实念，我问过了，上面写的是云舒，我推荐的也是云舒。”
“那您打算怎么为夏云舒做主呢？告陆瑄吗？那样的话，可要准备好证据呀。”叶棠微微一笑，举起放在地上的三脚架，上面夹着手机，正在录像。
宋静雅眼睛一愣，双手遮住脸，随即又飞快放下。她抓住夏云舒手，眼一眨，大颗泪珠凄凄切切地滚落，“云舒，不要怕他，老师会为你做主，你家人也会支持你，告诉他们你受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