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去做卧底（下）

“行，随便你。”叶棠推门出去，到了客厅，小宋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她下来，放下手机，指指茶几上堆着的袋子，高兴地告诉她点了她最喜欢的重庆火锅。

叶棠哪里有心情，拉着脸走到门口，推开门，台风带来的雨水像失去心智的疯子，胡乱地对着她喷洒，她头顶燃烧的熊熊怒火很快就被浇灭。

小宋哎呦一声，赶紧关上了门，到浴室拿来毛巾给她擦拭。

叶棠木偶似的擦着湿漉漉的发丝，手链上莲花散发出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她看着第一朵绿油油的花芯，想到这几个月无论发生何事，陆瑄都在他身边，给与最大的包容与支持，她是否也应该将心比心，还以陆瑄多一些耐心。

想到这里，她扔下毛巾飞快跑到3楼，冲进书房，一把将站在窗前发楞的陆瑄扯过来与她面面相对。“陆瑄，夏云舒不是你个人的感情问题，是我和你，还有小地，我们春雨行动小组共同的目标，请你拿出你的理性、你的专业态度来对待。”

陆瑄扭开头，又望向了玻璃窗。

叶棠站过去，踮脚挡住他视线，“另外，不管你有任何苦衷，我作为你的伙伴，都会和你一起面对解决。”

陆瑄又开始抠手指，一下、两下、十下、二十下，眼中笼罩的雾气渐渐被吹散，他忽地停住，飞快说道；“翔哥婚礼那天，她找我复合，我拒绝了。”

叶棠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但这又是最合理的。她换位思考，换做是她，可能也没勇气频繁地去见刚拒绝的前男友。

“我去找她，你在背后出谋划策，这样可以了吧？现在赶紧把她材料交出来，我晚上还得回剧组呢。”

似乎卸下心头重担，陆瑄脸色轻松得多，转身到里面书架抱出一个蓝色的收纳盒交给叶棠，之后去了隔壁卧室梳洗。

叶棠翻了翻，都是夏云舒的材料，分门别类地用不同颜色的夹子夹着，还在关键地方贴有备注标签，看纸张的新旧程度，应该是最近整理的。

夏云舒1992年出生于浙江杭州，父母是本地大学教授，自小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在写作上天赋突出，小学起作文、诗歌、小说屡次获得国家级奖项，大学时按照兴趣爱好报考传媒大学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大四上学期经人介绍到著名编剧宋静雅的工作室实习，2014年毕业后便留在那里，直到2020年2月去世。

里面也有宋静雅的资料，她1970年出身于贵州毕节山区，祖辈世代务农，在爱心人士资助下考到四川的大学，1993年大学毕业后与男友到上海一家出版社工作，期间认识了编剧卢航，在他鼓励下走上写作之路，陆续发表了几部小说。其中一部被改编成电视剧一炮而红，和男友分手后到BJ与卢航创立联合编剧工作室，几年后因理念不和分道扬镳，将工作室改为自己名字，随着多部作品被搬上银幕在业界站稳脚跟，逐渐将精力放在培养新人上。

夏云舒算是她第一批学生，经常陪她出席各种场合，她也不吝对夏云舒夸赞，这可能也是事发之后舆论一边倒的原因。

叶棠还记得出事那天是2月11日，春节假期结束后开工第一天，她坐地铁去医院给父亲缴费。地铁里人很少，车厢顶部悬挂下来的白色塑料吊环随着列车行进没有方向的乱晃，穿梭其间的气流像是吊在上面的幽灵，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她厌烦地摘掉耳机换上耳塞，手机屏幕跳出宋静雅去世的消息。她以为是假新闻，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仍旧点了进去。新闻转发自宋静雅工作室，措辞简单，词语简短，两行字不仅确认了宋静雅死去，还表明了凶手为夏云舒。

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可新闻将两人关系描述得很清楚，没有另外的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夏云舒，陆瑄唯一官宣的女朋友，宋静雅的爱徒，有才气又傲骨的夏云舒。

那篇新闻里，夏云舒被描述成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为一己私欲杀害恩师的小人，下面的留言千篇一律是对她的痛骂和诅咒。

之后她因陪父亲去外地治病，没有关注具体调查结果，只知道陆瑄曾站出来为夏云舒作证，可在当时环境下，夏云舒被压抑许久的人们当成情绪宣泄口，根本没人相信她的清白，陆瑄作证后也遭到大量黑粉围攻，沉寂一年多才出去拍戏。而由于缺少证据，夏云舒一直被挂在耻辱柱上。

回忆着夏云舒生前身后事，本就被雨水浸湿的房间变得鬼气森森。叶棠胳膊上汗毛竖立，鸡皮疙瘩也鼓了起来。她握着莲花手链，念叨着小地法号，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上日光灯，渐渐从云迷雾锁的阴沉心境里挣脱，勾画出疑惑部分。

不多久，陆瑄焕然一新回来，叶棠从七零八乱的材料堆里抬起头，“夏云舒在宋静雅工作室做了6年，一部独立署名的作品都没有吗？”叶棠回忆着，2015年，宋静雅工作室推出的系列作品才看到夏云舒名字，多是第三、第四编剧，2017年是第二位置，第一要么是宋静雅，要么是一个叫方钊的人。

陆瑄道：“不是的，这些列出的作品，很多都是她写的，有些宋静雅稍作修改，或是别人提出些意见，就不是她的了。”

叶棠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她与夏云舒接触有限，但也能看出她是一个高自尊的人，她又不缺钱，怎会甘愿做他人代笔。是被威胁了，有把柄在宋静雅手上，还是宋静雅给了她极具诱惑性的承诺？

夏云舒与宋静雅关系千丝万缕，她想不能单独突破，必须一起解决。而能同时接触到两人的地方便是宋静雅工作室。

叶棠把想法告诉了陆瑄，陆瑄也觉得不错，只是以夏云舒和李翔关系，去请李翔帮忙显然不行。

叶棠摆摆手，“不用，我下部戏演的是个编剧，我让公司出面联系。”

她当即打电话给徐莹。徐莹正在午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一连问她几个“怎么了”，直到听完前因后果才松懈下来，语气惺忪地回复试试看。下午叶棠接到徐莹肯定答复。她根据徐莹提供的号码联系了宋静雅的助理林薇，沟通后确定半个月后去工作室报道。

过了一周，叶棠戏份杀青，宋方同比她晚一天，约她一起回BJ。她留婷婷在酒店收拾行李，独自去了灵隐寺为父母祈福。

结束时天色尚早，又因小雨少了几分暑热，她便绕路去了西湖。雨天西湖湖面上拢着淡灰色的轻纱，大片的荷叶收尾相连，拼接成一望无际的绿波，荷花在微风中摇曳，清浅的香气融进雨丝落满全身。

叶棠撑着伞，望着眼前的浩渺烟波，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隔天她跟宋方同一起回到BJ，她不舍得休息，没日没夜地将宋静雅所写的剧刷完，迎来第六天日出时，她收拾得当，在徐莹陪伴下去了宋静雅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