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去旧纳新（下）
肖文静按住她，扭头看向环臂坐在梳妆台前生闷气的夏云锦，“夏云雅也是你妹妹吗？你要让她小心，张培刚很会花言巧语，他现在又没了工作，求婚不一定是真心。”
叶棠对肖文静此番言语颇为意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她来回摩挲肖文静手心，温热绵软的触感让她确信，肖文静终于从张培刚的梦魇中彻底清醒。
喜悦一波追着一波在心中澎湃，她觉得胸口涨涨的，倾诉欲空前泛滥。她迫切望向夏云锦，希望她立即给与保证。
夏云锦耸耸肩，“她不是我妹妹，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指不定谁骗谁呢。”
“那就好。”肖文静话刚出口，人已被叶棠拉出去几步，两人打开门，就见李翔、陆瑄、小宋三人一字排开站在门口。
叶棠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对李翔都有了几分好颜色，认真地跟向他道喜，随即朝陆瑄使了个眼神，拉着肖文静走了。
两人穿过一丛丛杂花碧树，一片幽深的湖水跃入眼帘。少了白天如织游人，夜晚的西湖褪去了喧嚣和浮躁，沉静、舒展地吹拂着带着花香的柔风，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草丛里飞出来，在月光下晶莹发光。
叶棠刚找个长椅坐下，陆瑄电话就追了过来，先就夏云锦行为向她道歉，又说起张培刚求婚一事。
原来夏云雅不是真名，她原叫温雅，是夏云锦大学舍友，常年跟在她身边奉承，有不知情的便以为两人是姐妹。张培刚也是有这种想法的人之一，在他被封杀后，辗转托人介绍认识温雅，对她展开热烈追求，企图利用她和李翔攀上关系。却没料到温雅不是肖文静，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将计就计将他当成提款机，得了许多“自愿赠与”的名牌礼物。张培刚偷鸡不成蚀把米，撒泼打滚和温雅扯皮，但胜算渺渺。
叶棠这才明白夏云锦那句“不一定谁骗谁”的意思，她想这究竟是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但不管哪个，都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陆瑄听她语气开朗，又解释道：“请柬是云锦姐送去的，我和翔哥事先都不知情。”
叶棠被夏云锦叫上去时就已猜到，挂断电话后跟肖文静嘟囔陆瑄多此一举，肖文静笑着看向她，她被看得发毛，也或许是倾诉的欲望仍没消退，她悄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陆瑄在一起过。”
“我早猜到了。”肖文静轻笑，大眼睛被月亮清辉照得雪亮亮的，“可为什么分手啊，瑄哥温柔、诚实、有钱，还很尊重人。”
藏青色的雾霭下，湖水幽静，明月和湖心的倒影像两只洞明世事的眼睛，直照进人心里去。叶棠被那尖锐的清光刺得打了个激灵，头枕在长椅靠背，仰头看向天幕上的明月。
“他的确不错，可也不是完美，我们谈恋爱时，他也会展现男人的通病，不理解、想当然和逃避。我呢，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有自己的梦想和计划，我可以因他适当调整，但绝不会放弃，我不能将我们一家三口的未来交给别人决定。同样的，他对我也只能做到一定程度，所以就分开了。”
月光轻纱似的笼罩在肖文静身上，她终于意识到一直缠绕在自己心里过不去的坎是什么，不是张培刚为了满足一己需求将渴求真爱的自己规训成一个乖顺听话的玩偶，不是他厌倦后，又像丢弃玩偶那般丢弃自己，而是在与他交往过程中，一直在为他妥协，最终将自我彻底让渡给他。
是她给了他机会，允许他这么对待自己。他几句夸赞和一个豆浆机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他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无条件接受，面对他的指责、他聊骚出轨，不但不还嘴生气，反而检讨自己为他找理由，又为了逃避面对真相的惨痛，闭目塞听。
她那时不是个独立的人，而是张培刚的伥鬼，帮着他将自我推进深渊埋葬。幸好叶棠出现了，如果不是她拉了自己一把，她极有可能还待在自我否定的泥潭里，直到彻底溺毙。
“棠姐，谢谢你，拯救了我。”
叶棠心里有愧，红脸摇着手道：“别，是你自己拯救你自己的，如果你不愿意，谁说什么都没用。”
“好，也谢谢我自己，我一定会越来越好。”肖文静站起身，手拢在嘴边，对着袅袅升起白汽的湖水大声喊道，“长得不差，活泼善良，是我父母疼爱着长大的，我配得上所有好东西，是你配不上我，王八蛋，臭流氓，永远离开我的世界！”
叶棠望着她背影微笑，她相信经过这些风雨，肖文静身上庞杂累赘的枝叶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她一定能以更加昂扬的姿态迎接下一个春暖花开。
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她扭过头，竟是陆瑄。她抬手打招呼，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绿光，就见手链上第一朵莲花花芯上的红绿两色交织缠绕，红色越来越淡，绿色越来越深，眨眼间便只剩绿色，碧绿汪汪，好似一口静谧的深泉卧在透明的叶片中。
“陆瑄，我们终于成功了。”叶棠飞奔扑向陆瑄，抓着他手臂，大声释放心中喜悦。
忽然，前方花丛枝叶摇晃，她望过去，就见夏云舒披着香槟色的披肩立在那里，鬓边发丝被夜风拂起又吹落。
叶棠所有喜悦被惊吓驱除跑远，她从陆瑄身边蹦开，急于解释两人清白，却被夏云舒打断，她将摊开掌心，将手机递给陆瑄，“我来送手机而已，抱歉，打扰你们了。”说完，拢着披肩又踏上来时路。
叶棠让陆瑄去追，陆瑄却神色为难，跟上去两步又停了下来，目送着夏云舒消失在花丛。
叶棠对着他背影叹气，如无意外，夏云舒将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她觉得夏云舒对她的怨念极有可能在于她和陆瑄的关系，之前的尚且没有清除，再加上今天的误解，她已经能够预期到拯救之路何其漫漫。
但她不急，她已从肖文静身上积累了经验，她相信凭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将夏云舒拿下。
不远处，群鸟呼扇着翅膀从远处飞入密林，老人们拎着宝剑、摇着扇子结伴回家。
夜色到了一天最浓重的时刻，也意味着，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