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开误会（上）
呼啸风声铺面而至，张培刚额头被上挑的眼皮挤出几道肥硕的褶皱，他瞪着那抹红色，过了几秒才抬起手臂抵挡，却见一只骨结纤细匀长的手牢牢握住了行凶的手。
“叶棠，不要冲动。”陆瑄一脸的汗，口罩都没戴，环住叶棠腰将她向后拉。
“松开，我非得拍死他不可。”叶棠手肘向后撞陆瑄，陆瑄忍痛不松手，叶棠气急，挥手将转扔向张培刚。
张培刚跳脚躲开，砖撞到门框，碎成两半，其中一半恰好砸到张培刚脚上，鲜血从黑色地拖鞋里流出，他弯腰捡起地上砖，对着叶棠砸了过来，“操你妈，你他妈谁啊，敢打老子，弄你呢。”
陆瑄拉开叶棠，砖打空，穿过楼梯扶手落到对面阶梯上，陆瑄一步上前，抓住张培刚肩膀向后一扭，按在铁门上。
张培刚身子执拗，嘴里不干不净叫嚣，忽然，他眨眨眼，“陆瑄？”
“是我。张培刚，我们有事情跟你谈。”
“你跟一畜生好声好气干嘛。”叶棠从门口捡起另一半砖，对着张培刚脸就要砸，被陆瑄架胳膊挡住。她一通闹，理智也恢复些，将砖扔下楼梯，在张培刚小腿肚踢了一脚，“进去说。”
在小区还不觉得，一进来，肖文静跳楼那天画面清晰呈现在眼前，恐慌、害怕与胆怯如毒蛇般凉飕飕的缠绕住叶棠，她脸色发白，手指颤抖，喉咙仿佛被堵住般喘不上气。
陆瑄见叶棠身子摇晃，赶紧扶住她，手指在她虎口掐了一把。
疼痛让叶棠从溺水般的窒息中挣脱，她背对着落地窗坐下，擦掉额头的汗水，斜眼瞪向正往脚上擦碘伏的张培刚。
张培刚这时也认出了叶棠，他把碘伏放下，背贴着百宝阁，两只三角眼老鼠似的，从叶棠身上转向陆瑄，“找我有什么事儿？”
“还装？好，告诉你，肖文静！”叶棠道，“你该不会说不认识吧？”
“我和她是谈过恋爱，可早就分手了，她一直缠着我不放。”
“那就可以把她当成个傻子耍弄取乐了吗？”
张培刚眼神缩了缩，“就这一次，被你赶上了。”
叶棠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好，这件事暂且不论，把你们在一起，你怎么骗她的，所有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说出来。”
“叶棠，我看在陆瑄份上，够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我隐私！再说你想知道，不会问她去吗？”
叶棠看向陆瑄，陆瑄站起身，拿着录音笔走到张培刚身前，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他，“没时间吗？我可以帮你向任何一个剧组请假。”
张培刚脸色倏然大变，肿泡眼直愣愣盯着陆瑄，忽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刚要点，被叶棠厉声喝断，“不准抽。”
“没事儿。”陆瑄没想到叶棠还记得他呼吸道有问题受不了太刺激气味，但客厅面积四十多平米，离远了闻不到多少什么。他憋住气，从张培刚手上拿过打火机，点燃香烟，随即退到叶棠身边站着。
张培刚将烟从嘴里取下掐灭，灰色的细线眨眼就散了。他开场白似的晃悠几下腿，“我和她是15年剧组认识的，和你们一起拍那部戏，就这时候开机的吧？横店那边整天下雨·······”
叶棠在桌上拍了一下，“说重点！哪那么多废话。”
张培刚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和她是老乡，她很热情，总叫我哥，有事没事给我送个饮料，汤什么的，我常年在剧组飘着，一来二去的，觉得她特别适合当老婆，就跟她在一起了。”他掏出手机，翻出几张聊天记录。
叶棠认为情侣之间的聊天记录和衣服包裹下的身体一样私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该被任何第三方看到。她要将手机推回去，余光却扫到几个字，拿到身前看完后，咬牙这张及以后所有截屏删除，还详细查看相册，确保没有什么私密视频后把手机推回去，又问起分手原因。
“她还想结婚，我没那个打算，她提分手，我答应了。”
叶棠冷笑，“不是你被我勾引了吗？”
张培刚揉搓香烟的手一用力，薄薄的烟纸破开，金黄的烟丝从指间落下，“她总怀疑我，我就开玩笑那么一说，谁知她就相信了。你要不信，我叫她过来，给你说清楚。”
叶棠再看张培刚这张脸，就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她起身，从他手上拿过录音笔，关掉后，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永远不要再出现肖文静面前。”
两人打车回到医院，叶棠若有所思地跟着陆瑄来到国际部肖文静住院那层，到了门口，从玻璃窗里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瘦小身影，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扭身跑向走廊窗前。
陆瑄看她直打哆嗦，将窗子关上些，“我们把真相告诉文静，她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就能解开心结，怨念就会治愈了。”
“我没有被冤枉，他们的孽缘真的因我而起。”
夜晚的玻璃窗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两人身影。叶棠伸手按在她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指缝间露出半只眼睛，她眨眨眼，镜子中的半只眼也眨眨，眸光在光滑的镜面碰撞，银色火花拽着记忆长线，眇眇忽忽飞向夜色深处，在2015年5月2日傍晚停下脚步。
那天有雨。上午还能从并不算厚的云层缝隙看到日光，没多久雨就落了下来，并迅速转成中雨。远山云雾缭绕，檐前屋后水珠成串，剧组开机仪式不够迅速，还是被淋到了。
她回到酒店泡了热水澡，靠在沙发上做面膜，肖文静蹲在地上收拾昨天没有整理完的行李，风从窗口将被雨水和青草味儿输送进进来，一切温馨静谧，但随即便被肖文静的手机铃声打断。
肖文静没理会，她看剧本正无聊，好事地催她去看，结果就看到了张培刚的信息。
他说：“文静，你好，刚知道你也是北京人，咱们是老乡，在剧组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甭客气。”
这条不曾在叶棠记忆中停留的信息，被张培刚以截屏方式保留下来，并在刚刚作为用来证明他清白无辜的证据呈现到她眼前，而也是这条信息，唤醒了她过往的记忆，让她发现了自己并不无辜。
肖文静初次进组，小心谨慎，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唯恐落下什么口实让她难堪。故而在接到张培刚信息后，第一时间拿给她看，并询问她该如何回复。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她告诉肖文静，张培刚是前辈，嘴甜点儿，叫哥多奉承，没准就有用得着的地方呢。就是这声“哥”，就是嘴甜、奉承，被张培刚当成了肖文静向他示好的信号，拉开了他们因果纠缠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