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中动容
（难道她知道我是人鱼的事了？）
（这事连我经纪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跟踪监视我？）
（不，不对，我隐藏的极其小心，根本不可能露出马脚，如果真的监视我，那应该是从五年前我来到陆地的这一天开始！）
（处心积虑跟踪我，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这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当真是迷惑鱼！）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章虞听着他的这些内心声音，略略有些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去，只见宋思源一双眼睛狠厉地盯着自己，眼底是浓重的杀气，吓得她瞬间心口狂跳。
章虞当即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宋思源伸手按住肩膀坐回沙发。
章虞被他这狠厉的气场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
宋思源被她的回答逗乐了：“什么没有，怎么就没有了，你是想说，你没有监视我吗？”
宋思源说着不断凑近，试图捕捉章虞脸上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情绪，章虞根本笑不出来，眼神闪躲，不知如何是好。
（不应该啊，看她这个样子，不像是有筹划五年监视的能力，反倒像是能知晓别人内心在说什么。）
内心这想法一出来，宋思源便看到章虞眼皮陡然一跳，当即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脸色凝重地开口：“谈谈吧。”
“谈、谈什么？”
章虞有些胆怯地看向宋思源，宋思源见她还不肯说实话，视线当即落在一旁刀叉上。
（三秒后，我要用这刀杀了她。）
章虞听到这内心声音，当即脸色苍白，吓得跳了起来，正要大声呼救，便听到思源内心得意的笑声传来。
（怎么，还要装吗？）
章虞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她明白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再装了，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讪讪开口：“对不起，我的确可以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宋思源闻言，眼神有些深意地打量她：“道哪门子的歉呢，能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也不算是你的错。”
章虞见他为自己说话，不免有些意外，犹豫之后，十分老实地坦白。
“我从小就拥有听到动物内心声音的异能，人类内心的声音我一向是听不到的，可能因为你是和人类外形没有差别的人鱼，所以我平时也是听不到你内心声音的……”
“所以？”宋思源紧紧盯着她。
章虞从包里拿出啤酒瓶，老实交代：“喝了酒就能听到了。”
宋思源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在耍套路还是真傻，竟然就这样将秘密交代出来。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思源摇摇头，起身踱步，思索应该怎么处理这事。
他余光一闪悄悄打量自己脸色的人，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内心的声音又被听到了，于是勉力镇定坐下，开口。
“重归正题，说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章虞没想到宋思源是这样想自己的，不免困惑抬眼。
宋思源对上她这不解的目光，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一件事情不够，你还想威胁我，让我永远为你做事？”
章虞连连摇头，语气真挚：“我并没有要借此威胁你的意思，如果我真的要威胁你，我从一开始就可以说出你的秘密，我没有说，就是不愿意威胁你。”
宋思源双眼微眯，不可思议地望着章虞。
（这世上还能有这样天真无邪的人类？我可不信。）
章虞毫不犹豫地反驳：“这并非是天真无邪，而是守得住底线。”
“这是作为一个人该有的良知，我的确是非常希望能和你达成合作，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胁迫你，我只会用最完美的策划案来说服你。”
章虞目光清澈，语气坚定，字字掷地有声，仿佛砸进了宋思源的内心深处。
他一双狠厉防备的眼睛，忽然间变得柔情起来。
（她倒是和别的人类不一样，原来是我看轻她了。）
章虞听到宋思源内心正在夸赞自己，当即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宋思源见她这模样，反应过来，一个不慎，又让她听去了内心的声音，不免感到被冒犯。
“你能去吃几颗解酒药，再来和我说话吗，我很讨厌被人探知隐私，你应该也一样吧，守得住底线的你，总不会说的到做不到吧？”
章虞本来就心虚，被他这样一说，脸色更红了，只觉更加抱歉，忙从包里找出解酒药吃了。
两人在无声对视中，逐渐没了内心声音。
章虞很是诚实地告知：“现在听不到了。”
宋思源竟然也丝毫没有怀疑她撒谎的可能，当即重新开口：“好，那我们再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章虞点点头，同意：“好。”
“那我走了，再见。”宋思源翛然起身，徒留下一脸茫然的章虞望着他，“啊？”
宋思源对上她一脸不解的神情，笑着开口：“怎么，不是说不会用我的秘密来威胁我，只会用策划案说服我吗，我现在要离开，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问题。”
章虞挠挠头，有些无措地起身，见他真的拔脚往外走，又追了上去。
宋思源见她又追过来，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眼神中的苛责落在一把太阳伞上，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思源先生，今天有太阳，这伞是新的，防晒功能还不错，你拿着用吧。”
宋思源只觉自己心底深处痒痒的，仿佛被积压了许多年的善意和天真正努力接触着照进来的阳光，准备一击冲出来。
他用力咬咬牙，将这股强烈的力量压制下去，狠狠收回落在太阳伞上的眼神，嘴硬着：“不用了，你自己用吧。”
说完这话，宋思源大步往前，走出餐厅的那一刻，猛烈的太阳迎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伸手阻挡。
身为人鱼和人类的混血，虽有令人羡慕的永葆容颜异能，却极其怕晒。
那太阳照在皮肤上，宛若被火烤，是仿佛能钻进皮肤深处的刺痛。
啪——
太阳伞在头顶忽然撑开，那些火烤般的炙痛瞬间消失，宋思源回头看去，章虞冲他礼貌一笑，将手中的太阳伞递到他手边。
宋思源接过太阳伞，心中的动容越发不受控制，纠结是否道谢间，章虞竟然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宋思源忍不住自嘲般地一笑。
他唯一一次发自真心想要对人道谢，竟然说不出口，简直是太可笑了。
望着章虞瘦小却坚定的背影，宋思源走马观灯般回忆起这五年里接触过的所有人。
有推搡欺辱自己的，也有主动送水给自己的，有恶毒辱骂自己的，也有路见不平相助的，有背信弃义的同伴，也有坚持信义的商家……
其实并非所有人类，都是狡诈的恶人。
宋思源万万没想到，自己重新接受这个观念，竟然会是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个窥探自己内心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