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萌芽

浓雾在林间翻涌，林晦的影子在地上不断扭曲。那形状既不像人也不似兽，反而更像是某种远古生物的剪影。

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沉睡多年的记忆突然复苏，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山猿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整个身体都被漩涡吞没。只剩下一些破碎的黑雾在空中飘荡。

漩涡缓缓闭合，天空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灰白色。但林晦知道，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抬起手，发现指尖还在微微泛着青光。那些光芒在皮肤下游走，勾勒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这到底是...“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无数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

巨大的建筑群矗立在混沌虚空中，建筑的轮廓违背了所有几何法则...

无数触手从天空垂下，每一根都布满了眼球...

一个巨大的竖瞳悬浮在永夜中，注视着万物...

这些画面快得让人眩晕，却又诡异地真实。每一幅都在她心底激起莫名的共鸣。

“不...“

林晦扶着旁边的树干，勉强站稳？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正在逐渐平息。但留下的影响却越来越明显。

视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周围的景物不再模糊，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她甚至能看见树叶上最细微的纹路，以及空气中飘动的尘埃。

更诡异的是，某些本该是直线的东西在她眼中开始扭曲。树干似乎在无声地蠕动，枝叶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定。

一只麻雀从头顶飞过。在她的视角里，那只鸟的飞行轨迹画出了一道诡异的曲线，仿佛空间本身都被扭曲了。

“得...回去了。“

林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她很快发现，就连呼吸都变得不太一样。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气息。

有腐烂的枯叶味，潮湿的苔藓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味。

这些气味在鼻腔中交织，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感受。

她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去。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踩空。

现在的世界在她眼中显得如此陌生，连最简单的行走都变得困难起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正蹲在一块岩石上，歪着头打量她。

在平常，这种场景再普通不过。但此刻，林晦却从那只猫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眼神太过深邃，不像是一般野兽应有的神情。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那只猫似乎也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看“她。

野猫眨了眨眼，突然从岩石上跳下来，钻入路边的灌木丛中。

灌木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林晦耳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像是有人在低声私语。

她下意识地驻足倾听，却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听出了某种韵律。那不是普通的杂音，而是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震动。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

林晦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得赶紧回去...“她喃喃自语。

可是，该回哪里？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她愣住了。在今天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当然是回那个租住的小院。

但现在，一种莫名的疏离感涌上心头。那个住了好几年的地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就像是某个遥远的背景。而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家。

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迈步向山下走去。

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重新变得明亮。但在林晦眼中，这世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所有的景物都带着一种不真实感。

下山的路程比往常要慢得多。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调整呼吸，让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平息下来。

终于，熟悉的城郊出现在视线中。

远处的房屋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模糊而扭曲，像是被高温烤化的蜡像。街道上已经有了些许行人，他们的身影在她眼中拉伸变形，留下道道残影。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秋日清晨。

她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心底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悲凉。

黑色的野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路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双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林晦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城中。

浓雾散尽，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另一种迷雾的开始。

月上中天，林晦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自从山上那件事后，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到夜深人静时，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翻身坐起，借着月光打量着掌心。那些细密的纹路若隐若现，像是古老的符文在皮肤下流动。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但这些天来，那些纹路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在月光下，甚至会泛出淡淡的青光。

“连睡觉都成了奢望...“

林晦叹了口气，披上外衣来到窗前。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但现在，这份安静中似乎暗藏着某些异样。她能听见更多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声音——墙角的老鼠在搬运食物，房梁上有只蜘蛛在结网，隔壁的猫在梦中轻轻抖动耳朵...

这些细微的响动清晰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耳边低语。

镜子里的自己也变得有些陌生。那双眼睛似乎比从前更加深邃，某些时候，瞳孔会不自觉地变成竖直的形状。

肌肤也比往常更加苍白，泛着一种病态的冷意。这几天她发现自己的体温总是偏低，但却并不觉得冷。

她伸手抚摸着镜中的脸庞，镜面突然起了一层细密的雾气。

擦拭镜面时，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那感觉很奇妙，就像触摸到了空气中无形的纹理。

“这到底是...“

天还没亮，林晦就听见院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阿晦，起了吗？“王大娘的声音隔着墙传来，“想买点东西。“

林晦推开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

“我年纪大了，睡不沉。“王大娘笑道，“正好看你屋里亮着灯。“

“我也...睡得不太好。“林晦顺手拿起门边的篮子。

“可不是，这几天邻里都睡不安稳。“王大娘压低声音，“下個月就是中元节了，城里总闹些不干净的东西。“

林晦微微点头。她能感觉到王大娘说这话时的紧张，那种情绪像涟漪般在空气中荡开。

“我记得去年这时候...“王大娘一边走一边说，“西市就出了怪事。说是有人晚上看见...“

她话没说完，被远处传来的锣声打断。是巡城的更夫在打更。

“天还没亮就打更？“王大娘皱眉。

林晦却注意到锣声中带着一种异样的节奏，和平常的更声不太一样。

街上已经有了些许行人。多是准备摆摊的小贩，肩上挑着担子，脚步匆匆。

“老李家的豆腐摊今天没来。“王大娘东张西望，“前两天他家孙子总做噩梦，不会是...“

“可能是累着了。“林晦轻声说。

纸钱铺子在街角，门前挂着红灯笼。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在清点货物。

“来得正早。“掌柜抬头笑道，“今年的纸钱特别俏，昨儿就卖完大半。“

“给我来两份吧。“王大娘说着掏出铜钱。

林晦站在一旁，目光却被柜台上的一卷黄纸吸引。那纸上似乎隐约有符文流动，但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姑娘好眼光。“掌柜注意到她的视线，“这是从山上观里请来的镇煞符纸，可惜...“

“可惜什么?“

“观里的老道今年病了，画不了几张符了。“掌柜叹口气，“城里怪事多，这符纸越发紧俏。“

林晦若有所思。这卷纸确实不一般，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某种力量。

只是和她体内那股青色的能量比起来，显得微弱。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时她刚学会画符，每次凝神时都能感觉到一缕温暖的金光从丹田升起。那金光温和纯正，是最常见的灵力。

师父说过，灵力的颜色因人而异，但都带着阳和之气。就连师父那些高深的符咒，也不过是金光略微深沉些。

可现在...

“阿晦，发什么呆呢？“王大娘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没什么。“林晦收回目光，看见街角那只黑猫正专注地望着这边。

回去的路上，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节日要用的东西。

“你说怪不怪，“王大娘突然说，“今年的蝉鸣比往年少。“

林晦点点头。不仅是蝉鸣，就连街上的野猫也比平时少了很多。

“阿晦，回去歇着吧。“王大娘收拾着豆腐摊，“我让老头子给你送两块豆腐。“

“不用麻烦了。“林晦摇摇头，“我还得准备明天的药材。“

回到小院，天已经黑了。她生起炉子，打算热些晚饭。自从有了那些变化后，她总是没什么胃口，但该吃的还是要吃。

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片咸菜，两根青菜，简单却温暖。

她一边喝粥，一边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从前只觉得世界平平常常，现在却发现处处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深夜，林晦坐在桌前，借着烛光翻看一本破旧的笔记。

这是她这段时间记录下的观察。纸页已经写了大半，字迹凌乱，有些地方还沾着药渍。

她翻到下一页。这一页记录的是对药材的感应。

以前煎药全凭经验和方子，现在却能直观地“看到“药性。灵芝会散发出温和的金光，何首乌则带着深沉的紫意。

而当不同的药材混合时，那些光晕会交织出奇异的图案...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些突如其来的预感。

前天的事情让林晦记忆犹新。

那天早上，她照例在准备各种汤药。手刚伸向装何首乌的药匣，却突然顿住了。

一种莫名的感觉牵引着她，让她转向另一个角落积灰的小匣子。里面装着一些并不常用的黄芪。

“奇怪...“

这味药材并不适合夏末的天气，容易上火。但那种感觉挥之不去，就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却又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她最终还是取出一块黄芪，放入原本的养气汤中。那一刻，药汤的颜色似乎深了几分。

傍晚时分，街上传来一阵嘈杂。

“快让让，快让让！“

几个脚夫抬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担架，神色焦急。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灰白的男人，衣衫破烂，浑身是血。

“老周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一个脚夫气喘吁吁地解释。

林晦看着担架上的人，瞳孔微缩。那人周身缠绕着浓重的暗色气息，但在心口处却有一丝微弱的金光在跳动。

“快，把人放下。“

她舀了一碗还温热的养气汤。看着碗中微微荡漾的药液，突然明白早上那种预感是为什么。

黄芪补气养血，正是这种重伤之人最需要的。

但更诡异的是，当她端着药碗靠近时，竟然能“看见“那人体内的状况。断裂的骨骼，破损的经脉，还有那一丝越来越弱的生机...

“得再加点东西。“

她几乎是本能地在汤碗上划过。一丝青光悄然滑入，融入药汤中。

老周喝下药后，脸色果然好转了些。那些暗色的气息也淡了几分。

“神了！“其他脚夫看着同伴转危为安，纷纷惊叹。

但林晦却皱起眉头。她知道这不是药材的功效，而是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青光起了作用。

从那天起，这种预感时有发生。有时是一个偶然添加的药引，有时是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这种能力似乎和月相有关。月亮越圆，预感就越强烈。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林晦望着窗外的月亮，低声自语。

林晦从药箱中取出一片人参，放在掌心细细观察。

这是最普通的六年参，但在她眼中，药材中的生机像是流动的金丝，从根须一直延伸到参须。每一缕金丝都在述说着药材的年份、产地、药性。

她尝试注入一丝青光。

金丝立刻活跃起来，与青光交织成奇异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遵循某种古老的规律。

“原来如此...“

这段时间的摸索，让她对青光有了初步了解：

【青光的形态】

-平静时如水，适合融入药材

-意念集中时如丝，可以操控

-情绪激动时如刃，锋利异常

-月圆时最强盛，也最难控制

【运用方式】

守:

-可在体表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

-能阻挡一些负面的气息

-但维持时间不长，很耗精力

攻:

-指尖凝聚成青芒，可划破普通物体

-情绪激动时威力更大

-对那些诡异的存在似乎特别有效

辅:

-融入药物能增强药效

-净化不干净的东西

-安抚躁动的心神

林晦低头看着掌心，那些神秘的纹路若隐若现。

以前师父教的符咒讲究笔画顺序，一笔错了便前功尽弃。但这些新的符文却像是活物，会随着她的心意自行流动变化。

有时甚至不用刻意去画，只要心中默想，指尖便能自然划出玄妙的纹路。

“防护的符文像是盾...“她在本子上记录，“治疗的符文似流水，驱邪的符文如利剑...“

但更奇特的是，这些符文能相互组合。就像筑基需要三重防护，她便能将三道符文编织在一起，形成更强大的防御。

只是每次使用都会消耗精力，尤其是那些复杂的组合符文。

用得太多时，会感到深深的疲惫。就像昨晚试着在院子周围布下防护阵时，画到一半就头晕目眩。

“得节制些...“她在本子上写道。

【其他变化】

-视觉：能看到他人身上的气息

-听觉：范围扩大，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预知：对危险特别敏感

-共感：能感知生灵的情绪

-记忆：偶尔会闪现一些古老的画面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不同的气息。有的明亮清澈，有的浑浊暗淡。而那些生病的人，往往会带着异样的色泽。

但这些能力都不太稳定。

林晦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它正在一天天变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也在逐渐增强。

可越是接近月圆，那些古怪的征兆就越多。

比如今早煎药时，她分明看见药汤里倒映出一些诡异的符文，转瞬即逝。

又比如...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