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所提供的个人见解如果有任何价值的话,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要归功于我本人的运气。尽管我也同大多数人一样需要谋生,但罕见的好运使我能够凭借发掘事实真相来生活,而不是依靠掩盖事实真相;然而太多的人却为工作环境所迫而违逆本心。
历史写作的工作异常艰苦——而且也是最累人的工种,与任何其他类型的写作相比而言。正如辛克莱·刘易斯[1]被年轻人问及成功的秘密时所回答的那样——它需要“你的板凳工夫要足够长”。
历史写作还是最令人气恼的工作之一。正当你以为已经破解了一连串证据时,它又纠结成一团新的乱麻。而且,就在你似乎能够盖棺定论时,又很可能会被令人难堪且无情的事实所羁绊或推倒。
那么,回报又有哪些呢?首先,这是一份趣味和刺激不断的工作——就像一个不会完结的侦探故事,你不仅仅是读者,而且还亲身参与其中。
其次,这种持续的练习是对精神关节炎——这是许多刻板工作的职业病——最好的矫正措施。
第三,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它在一个最重要的方面[2]受到的职业限制最少。
关于历史写作的另外一点要说明,就是必须用手写,不要口授。随时能够看到前面几段所写下的文字内容,这一点至关重要——既是为了协调,也是为了上下文的关联性。而且,在每一种情形下,也是为了主题和风格。
我想要强调的是历史对于个人的根本价值。正如布克哈特[3]所说的那样,我们对经验更深层次的期望,“不是使我们(下一次)更加精明,更是要使我们(永久地)更为智慧”。历史教给我们人生的哲学。
两千多年以前,古代历史学家里最为明智的波里比阿[4]在《历史》一书的开篇即说道:“最好的启发教育,莫过于回顾他人的灾难。甚至要想学会如何有尊严地承受命运的沉浮,这也是唯一的途径。”作为事情是如何被搞砸的记录,历史无疑是我们最佳的帮手。
布克哈特
学习历史不是为了我们下一次更精明,而是为了我们永久地更智慧。
波里比阿
最好的启发教育,莫过于回顾他人的灾难。
一种着眼于长期的历史观念不仅能够帮助我们在“危难时刻”保持冷静,而且还可以提醒我们,再长的隧道也有终点。即便我们看不到前方有什么希望,但关注历史的未来演变也有助于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对于一个有思想的人来说,这种历史观念是对自我毁灭冲动的最有力的阻断机制。
我还要补充的是,对于人类而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将我所研究的特殊领域——战争——变成一个纯粹出于兴趣的考古课题。因为,随着核武器的出现,我们要么走向战争的终结——至少就我们所知的历史上国家间大规模的战争而言——要么走向历史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