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始末:走出家庭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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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年结束

中午没有进食,好不容易熬到夜晚,爷端来一碗面条。

我说:“不想吃。”

“快吃,多吃点好长高,就不怕被欺负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长高了就不被欺负了。

满满的一碗葱花芝麻叶面,可我吃着吃着又哭了。

自从四年前那次打防疫针后,再也没哭过,也不知道什么是哭,每次看着姐姐掉眼泪,我都无动于衷,奶奶便常说我没心没肺。

这下好了,终于学会哭了。

凌晨。

东厢房空荡荡的。

都搬走了。

昨夜西厢房最热闹,丽姐昨夜粘着她爹妈,把我一个人落在东厢房。

没了大人伺候,我只能独自更衣。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怕冷,是他们先烤热棉袄。

这次顾不得什么冷不冷,便自己穿了衣物,头也不回地跑去牛屋。

爷爷奶奶一如既往地做早餐,配合的很默契,整个房间热气腾腾,弥漫着水蒸气。

只是地点从老厨房换到了新牛屋。

我以为如往常一样,静静等待用膳时间,未曾想爷用语言泼了一盆冷水:“你爹妈回来了,去跟你爹妈吃吧,我们不管你了!”

我不知所措,看着锅里熬煮的碎米糊糊,在铜勺的搅拌下冒着腾腾的水蒸气,闻着香,喉咙不争气地吞口水,表面还强装镇定。

见他们仍只顾做饭,我已心知今天是吃不到了,就杵在原地。

我爷又劝说:“听话,那是你爸妈,去吧!”

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长大了的冲动,迅速跑出屋,冲到压水井旁,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上来一丝涓涓细流,用小手接住,在脸上一顿揉搓。

由于昨儿个哭的头昏脑胀,夜里难受,早上醒来还有些不适,温井水让脑袋更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听有人喊名字,于是顺着声音来到厨房。

我妈指着水盆:“先洗脸,会吧?”

盆里的水已经浑浊,表面没有任何的水蒸气。

很明显,水已凉。

想到以前奶奶都是准备好热水瓶,等我和丽姐起床了,临时调配热水,从不让使用用过的洗脸水。

洗脸水还必须要烫的,手和脸要用热水泡的通红,说是防止冬天冻伤。

还不止如此,她还会把牙刷提前烫一遍,挤好牙膏,分开放置。

混水肯定是不能用了,正好刚用井水洗过,就如实说了。

她见我脸上有水渍,拿起毛巾擦拭,动作虽轻柔,但用的毛巾是妈妈自己的,一股不一样的气味弥漫在脸上。

擦了脸,丽姐注意到我的衣服,便捧腹讥笑,笑话我扣子歪了。

我压低目光,发现扣子确实不太协调,就自己解了,打算重新扣,无奈双手冰凉,怎么也扣不好。

见我笨手笨脚,她方才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扣好了。

做完一切,又起身去揭开锅盖,拿碗盛饭,最后端来一碗稀饭,说道:“张嘴!”

她准备好喂饭,可我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恐怕以后不能再给她体验当妈妈的感觉了。

我取过勺子,誓要亲力亲为。

“你姐弟俩先吃着,今天上午去镇上割些猪肉,回来了包肉包给你们吃。”

看着手里的饭,我心如释重负。

初一的早晨,我们一如既往地换上了新衣,爷爷奶奶仍坚持旧衣。

年前说给他买新衣,他不肯。

上午,三叔率先士足,带领我们挨家挨户拜年,教我们怎么称呼长辈,有叔叔、婶婶、伯伯、麻麻、爹爹、花妈。

我一个也记不住,只顾搜罗战利品,出门便忘了称呼。

倒是口袋装满了糖果、瓜子和花生,手指之间夹满了芝麻叶和小麻花。

丽姐的几个口袋都装满了,没地方装了,就使劲往她爹口袋里塞,而我则往三叔口袋里塞。

往年乡下物资极度匮乏,这些零食平日里都是稀罕玩意儿,过年也都是小盘装,客人抓完了再添,今年许多人家换上了大号盘子,有的直接用上了馍框,量大管够。

看着斩获颇丰,欣喜直下满是开心。

我也给那个男人拜年了,算初次认了他,虽然是第一次拜年,未收到红包,但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改口喊“爹”。

四姑一早便来了,张攀给我爹又是磕响头,又是恭喜发财作揖,我爹激动的恨不得原地起飞,一句一个宝贝地喊,最后硬是封了一张百元毛爷爷才算结束。

上午走完拜年,一家人在小院里唠家常。

等约摸上午十点钟就开始准备午餐了,厨房又传来菜刀咣当咣当的声音。

今年应该是伙食是最好的一年,由于三叔也回来了,人口多了起来,也就变得格外热闹。

我悄悄进厨房看了一眼,发现爷爷在帮他们烧火。

案板上的盘子里多了许多切好的食材,有酱鱼干、酱腊猪肉干、烤鸭、大鲢鱼、卷大肠、猪肘子等等,许多菜品之前见没见过。

一大家人,聊天的聊天,做饭的忙做饭,只有奶奶不见踪影。

等我寻至牛屋,发现她正系着那件磨的包浆的围裙,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牛屋的案板上包饺子。

等中午聚餐时,除了我们一家人,还有家族里其它一大家子的亲戚,一共两桌人,满满的菜品。

遗憾的是不见爷爷奶奶上桌,等寻到牛屋邀请他们时,发现已经在吃饺子了。

午后,正是微醺时刻,众人讨论着准备安排个什么节目,多数人打算去南河走一圈,再多欣赏一次家乡的山水美景,还没打定主意,门外响起卖货的嗓音。

是卖冰糖葫芦的,听声音辨识老板越喊走的越远。

“初一呢,还有人叫卖,买几串给孩子尝尝吧!”有人提议。

“老板想挣钱,平时很难卖,家乡的生活不容易啊,也就趁着过年这几天能多挣几个散钱。”

“攀攀想不想吃?”我爹问张攀。

“想。”

丽姐和张攀自然是很开心。尤其是丽姐,她对吃的事情从来很在行,欣喜地跟在她爹身后,三人一同去买冰糖葫芦了。

我自己上次因为香肠挨打,这次长了记性,选择老老实实待在家。

三人约莫出去了小半天,方才带着冰糖葫芦回来了,并将三串冰糖葫芦插在陶瓷杯子里,搁在厨房案板上。

我远远躲在一旁,当做没看见。

丽姐和张攀邀请我去看冰糖葫芦,我说不想看,他们就讲冰糖葫芦有多么好吃,酸甜可口,百吃不厌,可我介于因香肠挨打的缘故,还是不愿意去看。

见邀请不动,两人蹦蹦跳跳地自己去了厨房。

可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散发出弱弱的酸甜味,猜测他们刚刚肯定是吃过了,便觉得很好奇,跟了进去。

毕竟,之前见过,只是没机会尝试。

表弟:“想吃吗?”

“想。”我回道。

“爹说允许我们晚点儿再吃,他没说给你吃。”丽姐特意强调。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丽姐的吃相。

她对吃零食很内行,认识各种食物,而且吃东西从来不闭上嘴唇,嘴巴不自觉地发出“pia pia pia……”的声响。

奶奶总是拿此事说教,让吃东西时要斯文,可她嘴巴的动作反而越发夸张,一副得意的样子。

所谓物极必反,见丽姐吃东西的样子,我也就对零食不怎么感兴趣了。

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我从不参与对她的争强好胜。

正想着,丽姐竟伸出手,拿起那个最大的苹果冰糖葫芦,放在嘴唇咬了一小口,在苹果上留了一个小小的坑,迅速放回原处。

做完一切后,丽姐转身逃出厨房,躲在人群里。表弟紧随其后,去到我爹身旁,附耳说了什么。

我以为和平常一样,没什么事情,可当看见他脱下皮鞋,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莫名的不安,暗想:“应该不会打我,跟我没关系!”

当看到他招呼我,我瞬间呆若木鸡。

随后,他气势汹汹地走来,我便知大事不妙。

有了之前的教训,我吓坏了,到处乱蹿,他伸手抓,我下蹲躲开,一来二去,几个回合惊险躲过,又开始围着大枣树绕圈。

见他抓不到,我还心存侥幸,但在被提起来的那一刻,霎时间泄了气。

这次,就是疼死也不会哭出声响了。

但那双黑皮鞋鞋底是真的硬,打的人生疼,跟往伤口上撒盐巴一样!

之后的几天,我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鸡、鸭、鱼、猪肉不间断,却少了往年的轻松快乐!

每天不得不夹紧屁股过日子。

他时差颠倒,习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喝酒,半夜回家呕吐,早上西厢房还弥漫着一股白酒臭味。

我和丽姐随时出动,轮流用铁锨铲来草木灰,辛勤打扫卫生,不敢有丝毫懈怠。

待第二天上午,远方亲戚来拜年,他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肯起床。

不仅晚上有酒局,有时候中午也有,下午回来就倒在床上作呕。

他睡眠很浅,睡觉的时候不喜欢附近有任何响动。

我和丽姐在院里玩耍,需要蹑手蹑脚,说话轻声细语,万一不小心弄出大的响动,就得被呵斥。

他发脾气的时候特别可怕,不仅对我心狠手辣,对妈妈也一样,拿着擀面杖在头顶比划。

不过并未发现他真动手打。

妈妈也只是低着头不吭声,由着他折腾,偶尔赔个笑脸。

他打狗也不看主人,对我的大黄和小黑呼来喝去,上去就是一脚。心情好了拿狗当宝贝,心情不好拿狗当畜生。

我看在眼里,丝毫不敢吭声。

过年这几天,鞭炮声震耳欲聋,到处是红扑扑一地碎屑。每当用膳时间,是放鞭炮最集中的时间,空气处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动物界更是鸡犬不宁,耕牛在墙角瑟瑟发抖,以往停留在树梢的麻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很爱放鞭炮,一百响的那种大鞭硬生生置办了一箱,每天亲自督办放炮,炮声越是持久,越是兴奋。

大黄和小黑受了惊吓,在家总是畏畏缩缩,用完膳就立马夹着尾巴逃出们,躲在村外我家晒场的柴火垛上睡懒觉。

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但过年这几天奶奶几乎不露面,亲友来拜年,也足不出牛屋,好像是故意躲着。

即便是在路上碰面,也互不搭理,之后便各自绕开可能碰面的路线,与我爹互不干预。

新年结束后,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出发。

他们临行前呼喊我。

我心里有气没出,就假装没听见,蹲在角落里,看着父母背着行囊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