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老板与四木
林老板一大早就从医院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店里。
这几天他一直在担心那些没有冲洗的胶卷，生怕女儿把老顾客的照片洗毁了。
没想到女儿干得不错，那些老顾客并没有来投诉，甚至店里又新增了几条好评。这让他既欣慰，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老了，已经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龄。
不过他才五十多，还有精力和体力，而且很多技术和经验还需要他来教导，女儿暂时只能打打下手。
“爸，你怎么不等我去接你。”这时，林梓杉从外面走进来，她今天穿着一身背带裤，里面是白色的T恤，没有盘辫子而是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清爽利落。
林老板边摆弄着相机柜里的机器，边回答：“医院我实在是呆不住了。对了，梓杉，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难搞的胶卷，我来洗。”
“没有，都是些很普通的，C41就可以。”
“那还好，如果是电影卷可不好洗。”
林老板口中说的，是胶卷的两种冲洗工艺，C41和ENC2，分别代表了普通卷和电影卷。普通卷，比如柯达、富士这些胶卷就是C41工艺冲洗。而电影卷与普通卷不同，它在进货时是按尺论价，商家往往会自行将盘片分装成几十盒胶卷，而且电影卷比普通卷多了一层碳层，因此冲洗工艺要比普通卷更麻烦一些。
不过市场上，电影卷的售价反而比普通胶卷更便宜。
突然，林梓杉靠在柜台上，好奇的问道：“爸，来你这洗卷的摄影师都很厉害吗？”
“厉害？”林老板忍不住吹嘘了一下：“我这十多年的老店，当然有很多专业摄影师找我洗，怎么？看到好照片了？”
“是啊，感觉他比我们老师厉害多了。”
“哪位啊？”林老板拿起鸡毛掸子，清了清灰尘。
“不知道名字，他影圈账号叫硬汉陈哥，人也挺年轻的。”
“硬汉陈哥？我怎么不认识？”林老板有些纳闷，自己家经常合作的几位老朋友，都是油腻的中年法师，哪有什么年轻摄影师。
而且如果是拍得好的，自己也必然会关注，主要是为了时不时在照片下发一下广告。
可是他确实对这个账号名没什么印象。
难道是第一次来这里洗胶卷的摄影师？
说陈哥，陈哥到。两人正鸡同鸭讲的时候，陈平生推门而入。
见到完好无损的林老板，陈平生长舒一口气高兴道：“林叔，身体怎么样？”
“没问题，小陈来买器材吗？”林老板微笑着回道。心想这位小陈也姓陈，不过拍照水平一般般，之前来这里也都是为了淘二手器材，所以印象不深。
可没料到女儿林梓杉反而比他更熟络，直接打招呼：“陈哥，你今天更新吗？”
昨天她没有抢到评论区前排，写的评论也没什么人点赞，于是决定这次先找正主确定好更新时间，抢一个先机。
“更新。”
“几点？”
“呃，晚上六点吧。”陈平生思索一下，定了个时间，六点一般都下班了，或者临近下班，很多人会刷一刷手机。
“好，我今天要抢第一条评论。”林梓杉说完就看到了父亲奇怪的眼神。
“等一会，什么更新？什么评论？给我说糊涂了。”林老板见自家女儿如此上心，自然也非常好奇。
“爸，他就是硬汉陈哥啊？你不知道吗？”林梓杉疑惑起来。
而林老板和陈平生大眼瞪小眼，一个心说这就是你所谓比老师还厉害的摄影师？
一个心说林老板瞅啥，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嘛？
半晌，在女儿的推荐下，已经看完陈平生账号里照片的林老板恍若隔世，自己就住了几天院，怎么小陈好像换了个人。
这构图，这明暗对比，这调色，这抓拍时机。
不说十几年的功力，谁信啊？
可林老板望向那张年轻的脸庞，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看错了人，还是看错了照片。
而林梓杉此时也有些怀疑人生，她虽然知道陈平生年轻，但一直以为是二十七八，已经是专业胶片摄影师了。没想到在自己老爸口中得知，这位硬汉陈哥，今年和自己一样，才大四！
于是她开始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陈平生。
不知为何，陈平生总感觉阴风阵阵，后背有些发凉，不由得开口道：“你不是说要出去采风吗？”
此话一出，林梓杉立刻恢复了情绪，虽然心里有些感叹某些人天赋异禀，自己拍马也追不上，但心态还是很快摆正，说道：“对，因为明年就要毕业了嘛，毕业作品肯定是越早拍摄越好。所以我们几个同学商量了一下，打算去一趟云南，以民族的视角拍一些照片。”
“有切入点吗？”
“嗯，同学认识一些傣族的朋友，可以接待我们并帮我们找模特。”
“傣族，泼水节？”陈平生为数不多的记忆，就只有这个节日。
“对啊，不过泼水节不仅仅是傣族的节日，还是阿昌族、布朗族、佤族等等民族的节日。”林梓杉纠正了陈平生的说法。
陈平生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四木，你现在有想法吗？”他问道。
林梓杉微微歪头，表情奇怪道：“四木？”
“呃，你看你名字里不是有四个木字旁吗？所以，四木，怎么样？”陈平生总觉得叫她名字显得过于亲密，叫全名又显得古怪，干脆起了个外号。
“我觉得还挺好的，四木……”林梓杉念叨着自己的新外号。
“有想法吗？”
“嗯……我还没想好是从哪里入手。”林梓杉双手杵在桌子上，陷入苦想。
陈平生建议道：“动与静，你觉得怎么样？”
“动与静？”林梓杉抬起头。
“对，其实提到少数民族，大家的观感都是能歌善舞，活泼好动。以前可能是出于宣传必要，故意突出了这一点，忽略了其他的东西，所以造成了既定的印象。那么当他们静下来时会是什么姿态呢？当整个族群静下来时又会是什么状态？我其实还挺好奇的。”说到摄影，陈平生立刻有了很多点子，甚至拍摄的角度他都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
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能教的那么细，摄影不仅仅需要技术，更是一门需要思考的艺术。每个人观看世界的角度决定了他摄影的视野，手把手教出来的，只是技师，而不是大师。
因此陈平生在教人时一直秉承着少说，多引导的态度。
而林梓杉似乎也同样体会到了陈平生所说的那种状态，她在脑子里反复斟酌，越想眼睛越亮。
“我知道要拍什么了！”她终于有了思路。
“谢谢！”她扭头看着陈平生，眼神里是一种真诚的直率。
陈平生刚要谦虚一下，结果一只大手狠狠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老弟，你今天要洗胶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