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不止于此
史前历史研究领域最初是一个充满不成熟观点的快乐的狩猎场。业余爱好者和抱有先入之见的妄想者在后来考古学、人类学、民族学和语言学的研究领域里自由驰骋。这些尊贵的先生们不懂当地语言,把对外国沿海的短暂访问写成了两卷本的权威出版物。当地居民的信仰和习俗被自信地推断出来,那些当地人坐在皮制扶手椅上的片段被拼凑进了诸如詹姆斯·弗雷泽的“祭司国王们”之类的学术性幻想中。史前人的漫游即当时的秩序,生物的不平等成为广为接受的假设,具有“远见卓识”的雅利安人漫游在史前世界,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提高音调。20世纪,专业考古学家登场。尽管他们对前人的研究遗产不屑一顾,但还是引入了细致的科学挖掘,以及谨慎的事实推断原则。
戈登·蔡尔德(1892—1957)是那种在任何革命之后都会被逼到墙边站成一排枪毙的活跃人士。他身材矮小,瘦削结实,有一头胡萝卜色的头发,长相古怪,笨拙而睿智,非常好辨认。在他名声最盛的时候,他常常穿着笨重的靴子和短小的短裤,打着红领带,戴着一顶宽边帽子(他20年来一直戴着这顶帽子),一只肩膀上搭着一件黑色的油布雨衣。他懂的欧洲语言很多,但他对发音的漠视,使他说的大多数话都让人听不懂,那些难以理解他所说的话的听众必须首先确定他用的是什么语言。蔡尔德在1927年写了一本关于雅利安人的几乎是必读的书,但他回避了纳粹将走向何方这个话题。他急于成为一名优秀的野外考古学家,他的成就是将大量的考古资料编入动态的叙述中,将史前史与书面记录联系起来,将人们的生活填写进无声的历史进程中。
蔡尔德指出,农业的开端与磨光的石器、陶器和永久的泥砖房村庄的出现时间相吻合。这一切发生在大约1万年前,他创造了“新石器时代革命”这个词来描述它。考古学家挖掘了一层又一层的包含陶器和复杂的人工制品的下层土壤,他们认为这可能是一场革命,但这种突然变化的印象是有误导性的:第一个明确的耕作证据和耶利哥城的建立之间的时间间隔大约在1700年。这些事件都发生在新月沃土,这是一个回飞棒形状的狭长地带,从西边的巴勒斯坦一直延伸到东边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河口。蔡尔德提出,气候变化迫使新石器时代的人们进入一片被山脉和沙漠包围的狭长肥沃土地,而这片土地恰恰就有我们主要的谷物作物和牲畜的祖先。后来的研究表明,农业是在世界上几个地区独立发展起来的,但蔡尔德的假说包含了农业起源的三种主要解释:气候变化、人口压力和意外收获。然而,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不是一场革命,而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变化过程。
我们从蔡尔德所说的“野蛮的绝境”中逃离出来,这一过程中我们开展了“一场经济和科学的革命,使我们积极地成为大自然的伙伴,而不是大自然的寄生虫”[14]。和那一代的许多人一样,他认为拥有一个没有痛苦和折磨的未来的必要前提是经历苦难。戈登·蔡尔德在他65岁时退休回到澳大利亚,并用6个月时间环游了澳大利亚,在那里他获得了极大荣誉。在到达美丽的蓝山之前,他给所有的朋友都写了信。一到蓝山,他就把那件跟随他许久的雨衣叠好,把他那支磨旧了的烟斗和眼镜放在雨衣上,然后纵身跃下了上千英尺高的悬崖。[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