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后生可畏
“贾公子,开个价吧,多少人想交结我们国舅爷,都找不到门路呢。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如不好好珍惜,那是要遭报应的。”
“你是个聪明人,国舅爷最喜欢聪明人了,以后跟着国舅爷好好效用,不用靠贾府那些草包,你自个儿就能立起来了。”
威慑过后,张掌柜又谆谆善诱起来。
贾芸似乎被说得一脸激动,而张掌柜的目光越发殷切,一副即将得逞的嘴脸。
突然,贾芸头一低,气一泄,重重叹息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那福朗思牙商人给绑了,把方子给逼问出来。”
这猛的一个转折,差点把老头的老腰给闪了,胡子不小心被拽下好几根,他顿时气急道:“贾芸,你何故如此戏耍老夫?哪来的福朗思牙商人?你见过他们吗?你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吗?”
贾芸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我见过的西夷多着呢,我不但见过,还能说上几句他们的话呢。”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见到了福朗思牙商人,你直接叫他们‘傻驴’,他们不但不会揍你,还会冲你笑呢。”
看到贾芸一本正经的模样,张掌柜眉头一皱,真的假的?
不过,这种事情,即便是有,他也宁可信其无。
而贾芸也看得很透,所以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任我怎么说,都是不会信的。”
“不过,我还是要说,这方子我确实没有。即便是有,我也不会单独给任何一个人。”
“你知道我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真交出来了,焉有命活?还不如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这样就不用来打我的主意了。”
张掌柜听到,顿时心头大惊。
果然,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对付,没有被之前的许诺迷了眼,早就看透了本质。
没错,真得了方子,这小子就毫无价值了,留着反而是祸害,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消失。
不过,张掌柜肯定不会承认,连忙道:“贾公子,你若信不过老夫的信誉,难道还信不过国舅爷,贵妃娘娘吗?再说,你的用处也不只那个方子,你这么聪明,价值远远超过那个方子,国舅爷肯定会重用你的。”
“而那个方子,只不过是你向国舅爷投效的投名状而已。”
贾芸冷笑道:“我谁都信不过,只信自己。再说,你们不信我,凭什么让我信你?投名状?拿我自己的脑袋投吗?”
说罢,他直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自顾自的道:“这个呢,叫鹤顶红,想必你不陌生,一口下去,十息便可毙命。我呢,还在里面加了几块水晶冰糖,味道应该不错。走的时候,甜甜蜜蜜的走,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说完之后,往张掌柜面前一送:“你要不要尝尝?”
张掌柜吓了一跳,再也无法淡定:“你你你……”
贾芸又继续道:“以后呢,这个就一直放在身上备着,谁要是想绑我,我就喝了。”
“我早就想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封控诉血书,把我和吴记南货这些事写得明明白白,然后让我那些兄弟往贵妃娘娘对头那里一送,想必他们非常乐意狠狠的咬上一口。”
“毕竟这后宫的争斗,可比咱们这小打小闹的刺激多了,你说是不是?”
这混帐,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不就要你一张方子吗?有必要牵连上整个吴家,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
其实,贾芸又哪里知道吴贵妃的对头是谁?毕竟他之前从未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后宫的秘辛,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可他姓贾,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保护色,所以张掌柜也没有过多怀疑,只是故作镇静的道:“贾公子,这种小把戏,还是拿去骗三岁孩童吧。”
贾芸目光阴冷的道:“是吗?那咱们现在就试试吧。”
张掌柜眼皮一跳,何意?
“柳生。”
柳生就在外面候着,听到贾芸的叫喊,连忙冲进来:“二爷,你叫我。”
贾芸严肃的道:“一刻钟后,去告诉倪二哥,就说国舅爷奉宫中吴贵妃之命,让这张沐德张掌柜上门勒索,如有不从,便赐下这毒酒。”
“让倪二哥把我交给他的那些血书,按我之前说的,让兄弟们尽快分送出去。”
柳生听了这话,先是一惊,既而便是双眼血红:“二爷,我先宰了这老匹夫。”
说罢,还真的抽出一柄短刀出来,吓得张沐德脸面大变。
贾芸连忙喝道:“不可鲁莽,张掌柜只是小角色,不用我们动手,国舅爷自然会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便打开小瓷瓶的塞子,对张沐德冷冷的道:“你以为得了方子就是大功一件?待我死了后,你就割下我的脑袋送给国舅爷当投名状吧,我在下面等着你。”
看到贾芸真的作势要喝,张沐德脸色大变,大叫道:“慢……”
贾芸动作一滞,张沐德双眼圆瞪,连忙拱了拱手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老夫佩服,告辞。”
说完之后,一刻不敢停留,飞也似的逃了。
因为他不敢赌,万一这疯子真的死了,然后把事情闹大,为了贵妃娘娘的名声,吴家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他的下场会比这小子更惨。
他也听出了贾芸话中的提醒,即便得到了方子,拿回去一样是死,因为吴家人不会相信他没有看过甚至是抄录方子的内容,到时候很可能也会将他灭口。
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这点,自认为给吴家卖命这么多年,又是国舅的心腹,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
现在想来,恐怕是自己太天真了。
而事情没办好,顶多被骂一顿,干嘛非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虽然活了六十岁,可还没活够呢。
贾芸没理会跑走的张沐德,看向柳生道:“这一不小心就惹到了皇亲国戚,你怕不怕?”
柳生一挺胸,连忙道:“二爷,我早说过,我这条命都是你的,管他是谁,只要敢害二爷,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贾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我没看错人。”
不过,还是宽慰道:“不至于此,我有办法制衡他们。”
虽然如此说,但贾芸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
西城大时雍坊,吴府。
听张沐德小心翼翼的讲述完,国舅吴东来的脸色愈发阴沉:“一个贾府的旁系小子,敢威胁我?”
张沐德怕吴东来将火发到自己身上,连忙找补道:“那小子一副鱼死网破之状,且摆明了如果将他逼急了,就直接把方子公布出来。虽然咱们不稀罕他一条烂命,可好歹也得想着娘娘的体面,闹大了总是不美。”
“既然不能硬来,何不智取?”
吴东来眉头一挑:“智取?”
张沐德连忙上前,将自己刚才回来途中想出的办法道了出来。
吴东来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不耐烦的挥挥手道:“那就这么办,再出差错,你还是趁早回家养老吧。”
张沐德口中连忙应是,心中却是戚戚然,果然是这样,尽心服侍他们几十年,依然只是一条随时可以舍弃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