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诡异的梦

回忆的车轮滚滚而行，在秋雨浇汁的夜色里涂抹上了过去的新鲜。我向来喜欢老生常谈，即便是毕业多年也时常将大学生活挂在嘴边，也依旧牵挂着我的校园。只是当下的境遇略显讽刺，从毕业风发的意气少年到沦为了记忆废墟上的保安，一切恍然如梦。然而，时间从不会因为我的幻想而放慢应有的脚步，它不是慈善家，可怜不得那么多的落魄人。而我，就是其中的那一个。

经过一路颠簸，那漆黑的夜色终于闪烁出一束微昏黄来。这是学校前方的一处小镇，它依然如往日般的孤独，在昼夜的交换中细说着四季的轮替。透过微暗的灯火，一切又如尘封的画作，正慢慢的翻开时光的卷轴，渐渐的将熟悉的轮廓变得清晰而来。一棵棵粗壮的白杨宛如华丽的伞盖，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小镇的每一处角落上。清凉的雨滴滑过树叶的葱郁，在同大地的碰撞中，窸窣出自然的天籁。寂静的街道上不时走过零星的行人，他们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仿佛是被黑夜吸走的精灵。此时，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前方的道路也愈发的泥泞难行。司机师傅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忍不住的发起牢骚。他摘下眼前的墨镜，不停的朝我打量着。“哎，我说这位老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回学校。”我回答道。“学校？你是说前方的那所艺术学院吗？”他继续同我唠叨着，如公鸭般的嗓音正被窗外的雨滴聒噪着，显得苍白而空洞。“对呀，那是我曾经的母校，今天特意回去看个朋友。”“什么？你疯了吗？”司机师傅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一脸愕然，他回眸惊恐，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中各自在沉默着。在一处拐角，司机师傅还是率先打破了当下的沉默，他刹住了汽车，继而点燃一颗香烟道：“我说老弟，听哥一句劝，你还是回去吧。”“开什么玩笑呢，大哥，难道这里闹鬼不成？”我忍俊不禁，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而彼时的司机师傅却依旧不依不饶，他像弹簧一样蹦下车座，不停的揉搓着满是油腻的头发，样子痛苦而滑稽。“我已经说过了，你最好赶紧滚回去，为什么总是不听呢！”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抽搐而阴郁，公鸭般的嗓音也愈发的低沉尖锐起来。猛然间，他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极尽哀嚎间不时的重复着同一种声音：我是劝过你的！我是劝过你的！为什么总是不听，为什么总是不听！接着，两颗圆滚滚的东西像弹珠般的溜进了我的脚底。那竟是司机师傅血淋淋的眼珠子。我几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出尿来，索性推开车窗，夹屁就跳。“哎，小伙子，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朦胧之间，只听身旁的大爷正不停的朝我轻声呼唤，我一个冷颤，于昏睡间猛然惊起，方知这原是一场噩梦。此时，车上的乘客已是少的可怜。按往日的经验推论，这多是学校附近的村民，一些进城抢购鸡蛋的老头和老太太。现在，他们正用怪异的眼光齐刷刷的看着我，气氛一度尴尬至极。

我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强颜欢笑的应付场面。不曾想很少做梦的我，今天竟在一群老人面前丢了大丑。汽车依然快速的向前行驶着，在无际而深邃的夜空中，它像一只孤独的鲸。正腾空跃起，用巨大的尾鳍翻滚出层层的浪花来。水花飞流直上，凝于空穹，在秋夜的萧瑟中化作雨的飞行。“来，小伙子，我该下车了。”一旁的老人发出慈爱亲和的笑，正慢慢的直起身子向我作别。果不出我的预料，在他脚下的小推车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鸡蛋。我点头示意，本想起身帮他将鸡蛋拉至车门，不想却被他委婉拒绝了。“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来，这个送给你。”他拿出一颗鸡蛋突然递给我道。我神情尴尬间，忙起身推辞。嗨，这老顽童真是搞笑，难不成把我当成了要占些小便宜的人？可再看此时的老人，他倒是变得不依不饶起来，说什么也要把鸡蛋塞给我。我只拗不过，只得勉强接下。然未及言谢，老人早已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我就这样手捧着老人馈赠的这颗鸡蛋，傻傻的站在车门前，在汽车的颠行中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