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樵川庄氏 心怀鬼谋
老道听了张显话语,却是愣住了。他想了一想,疑惑道:“道友是说来自善渊观?”
张显眼中精光一闪,讶道:“正是,道兄听说过?”
老道整理下思绪,道:“前几日,观中来了四位道人,为首者姓庄,自称是观主师兄,也说是来自善渊观,莫非是道友同门?”
张显略一沉吟,笑道:“既然是善渊观而来,那必是贫道同门了。”他心念微动,难道赵连城失踪之事,门中不止遣了他一人来此?不过若真是这般,李冲和倒也不必对他隐瞒。
除非,赵连城真的发现了万年石乳,这几人是奔着此物而来!
这时,一个英武的年轻道人正好从大门走过,听到了张显的话语,不禁脸上升起疑色,他细细看了张显一眼,忽上前几步,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善渊观弟子?”
老道心下一紧,看了张显几眼,不留痕迹的走开了几步。
这人也是开光修为,但气机虚浮不定,腰间宝剑虽有几分灵光,但张显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老道拱了拱手,道:“多谢道兄了。”老道连说不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年轻修士被张显那种视他如无物的态度惹怒了,面皮一阵跳动,他一拍腰上宝剑,大叫了一声:“起!”宝剑立时‘锵’的一声脱鞘而飞,直往张显身上斩落而下。
张显目光一凝,转过身来,只两指一夹,便将飞剑死死捏住,剑上灵光闪动森芒,却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一丝一毫,他轻描淡写的用手一抹,飞剑立时止住了颤动。
年轻修士脸色大变,正欲催动法诀唤回飞剑,却发现心神之中的一点联系也被隔断了去,他立知张显修为远超于他,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就在张显准备抹去剑上灵光,给此人一个教训之时,忽瞥见一道银符从天上打来,在空中放出一道白芒,射出数柄飞刀短剑,全往他要害处落去。
张显皱了皱眉,撒开手中法剑,捏了个定字印,身上法衣骤然升起一团棉絮般的云团,看去柔软异常,但却将诸多攻势尽数挡下,‘嗤啦’之声不绝于耳。
他回首看向大门处,只见一名年约三旬,着紫袍带金冠的威严男修昂然而立,这人身旁站着一名白衣女修,神采明秀,清净出尘。而两人身后还随着一名男修,与方才那名修士一样打扮。
这三人大步走来,除了威严男修是开光中期修为,其他两人俱是开光初期,三人浑身气息清正凝实,一看便知是玄门正传。
那名女修在看到张显样貌后,脸色微微一变,道:“张显,竟然是你!”
听闻此言,威严男修眉毛一挑,道:“你便是张显?”他眼底飘过一丝冷意,又迅速遮掩了下去,似乎是从某处听过张显的名字。
张显看他一眼,淡淡道:“正是贫道,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
见状,另一名男修却是愤然不平,他上前几步,斥道:“站在你面前的,乃是门中真传庄启元庄师兄。张显,你身为门中末进,便是这种态度吗?还不上前拜见?”
张显看了这人架势,冷笑一声,道:“放肆!我与庄道友相谈,哪里轮得到你来插话?”
他先声夺人,举手做爪,直往此人衣领处抓去。庄启元脸色微寒,祭起一枚巴掌大小的银环,朝着张显便打出一道弯月似的刀芒。
这枚银环灵气充溢,耀眼生辉,一望便知是一件法宝,打出来的刀芒更是迅捷如风,刀锋未至,一股森寒之气却已经砭肤侵骨,若被打中,恐怕立时切颅断命。
张显眼芒微微闪动,把手一翻,剑已至手,‘铛’的一声斩在刀芒之上,顿时将这刀芒斩成碎末,化作一团精气,这团精气在原地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银环之中。
他笑了一笑,道:“樵川庄氏的‘六虚刀法’,果真是不同凡响。”
庄启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却是大笑出声,道:“不愧是被掌门真人破格擢升的人物,眼界见识不是寻常之辈所能比拟。”
他之出身,正是道朴宗‘七家’之一的樵川庄氏,其族中传有一门极厉害的玄功,唤作《参元六虚神法》,里间有一道颇负盛名的道术,便是这‘六虚刀法’。
这门道术一旦练成,便可在胸腹之中聚起一团金精刀气,此气可附在万物之上,也可单独用来对敌,其虚实变化,阴阳往来,全凭自家心意,锋锐之盛不弱飞剑,诡谲莫测更是远胜一筹。
不过庄启元这道刀气显然是尚未练成,乃是借助法宝所使,且尚处于有形有质的境地,不能随心变换,不然绝不会这般被张显轻易破去。
见得此景,那名女修眼泛异色,她之天资,就连族中的元婴老祖都赞叹不已,可饶是如此,她也费了好大功夫,方才险之又险的踏过开光门槛。
她万福一礼,笑道:“道友之才,真是精彩绝艳。你我份属同门,些许误会还请勿要放在心上,何不入观相叙,也好让小妹赔个罪。”
她唤作萧芷筠,原本也是善渊观弟子,当初在临濯法会上的前两关中大放异彩,被母族中人接引到了内院。而她的母亲正是樵川庄氏,论起辈分来,庄启元算是她的的嫡亲表哥。
张显看她几眼,知道这是圆场之语,但他也不想在此时兵戎相见,便收起法剑,笑道:“如此甚好。”说完,便施施然走进了观内。
庄启元看了眼那两名垂头丧气的修士,斥道:“丢人现眼!”这两人亦是他庄氏子弟,不过血脉已是很远了,看在平日做事还算勤勉的份上,他才带在了身边。
两人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却不敢有一丝怨言,只垂头丧气的跟在庄启元身后。
几人来至观中一处大殿坐定,一番客套下来,气氛也融洽了几分。萧芷筠随意问道:“张兄此次下得山来,莫非是访亲寻友?我听闻张兄俗家正是在这大景王朝治下。”
张显心下一惊,随即又醒转过来。如今他位列真传,又是丹鼎院执掌董真人的唯一弟子,哪怕他少在外间行走,行事也甚为低调,但其名声早在门中传扬开来。
但他俗家族人早就分散各处,父母嫡亲业已不存于世,也不怕宵小之辈别有用心,是以未曾放在心上,只摇了摇头,道:“萧道友却是想错了,贫道此次下山,却是受了李师兄之托。”
庄启元目光一转,道:“莫不是金华殿冲和师兄?”
张显淡淡一笑,道:“正是。李师兄遣我来寻长春观观主赵连城,他错过了回山叙事之期,也不曾有书信传回,门中担心出了变故。”他心念一动,又问道:“庄道友可曾见过赵观主?”
庄启元心下微微吃惊,他本以为张显初登高位,没什么人脉底蕴,却不曾想竟然与李冲和搭上了线,心中对张显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稍作盘算,忽而叹道:“道友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张显目露疑色,讶道:“这是为何?”
庄启元理了理思绪,道:“道友可曾听闻过降真宗?”
张显心下微凝,却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听说过的,此派门人亦正亦邪,一身手段也颇为奇异,难不成......”
庄启元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实不相瞒,赵观主早早与我相熟,七日前他传我书信,言说发现了一处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一处洞府,邀我下山助他一臂之力。不曾想,几名降真宗弟子也早早盯上了这处洞府。”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张显,又继续道:“彼辈人多势众,又手段颇多,一番斗法下来,我等四分而散,我也受了点轻伤,而赵兄则被几人联手追去,想必.…..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萧芷筠美目流转,道:“张兄神通不凡,不若助我等一臂之力,也好为赵观主报仇雪恨。此外,那处洞府中所藏的万年石乳,你我也可平分。”
她这话说的颇有信心,毕竟前贤留下的洞府,没有哪个修士不眼红心热的,特别还是有万年石乳这等异宝,足以让人不顾一切。
张显心念电转,却是陷入了沉思。若萧芷筠所言为真,赵连城的下落便只有剩下的几名降真宗弟子才知晓。而且他剑斩朱文离,早已与彼辈结下了梁子,虽未有活口留下,但保不齐他们有什么法门能探知真相。
况且,这所谓的上修留下的洞府,他也有心一探,虽说他功法不缺,但若能多得一件法器,日后与人斗法也会多占几分优势,更不消说,还有这万年石乳......
他笑了一笑,举起茶杯,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芷筠大喜过望,庄启元也微微颔首,道:“甚好,有道友加入,我等胜算又多了几分。两日后,便再探那处洞府。”
几人又细细商谈了一些细节,最后再说些山门闲事,日头也渐渐下山,便各自散去了。
庄启元回得厢房,忽而唤来一名侍从,交代几句,便沉吟起来。
他乃世家出身,修道十余载,久经人心考验,自然知晓见财起意的道理,但他方才席间却并未制止萧芷筠,却是做了另外一番打算。
盏茶功夫,门外传来响声,道:“师兄,你唤我有事?”
庄启元抬起头来,道:“师妹,快快进来。”来人正是萧芷筠。
两人坐定,萧芷筠轻启樱唇,道:“师兄唤我来此,可是下午席间之事,小妹做得不对吗?”她聪慧伶俐,立马猜想起缘由。
庄启元笑了一笑,道:“非也,今日之事,却是师妹做的对极了。”
萧芷筠心下微喜,道:“我见他一剑便挡住了师兄的六虚刀芒,倒是也有几分手段,有此人相助,此行定然又多了几分把握。”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道:“只是可惜,洞府中所藏的万年石乳,届时也要分他一点,不过他拜了董真人为师,可请他出手炼制成丹,其功效想必能大大提升。”
庄启元抬手止住了她,四下一看,才低低一笑,道:“师妹却是相差了。此人之手段,正好可为我探路所用,至于万年石乳,哼,一个死人如何能用得上?”
萧芷筠心下一惊,见庄启元面露杀意,涩声道:“师兄,这......”
庄启元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表妹,你虽心思灵巧,但入道尚晚,手段却是稚嫩了一些。万年石乳这般好物,你我享之尚且不够,如何能分润他人?况且丹师之流,我族中也有一些,何须外人代劳?”
本来这些话语他不必一一道来,但萧芷筠不仅是他嫡亲表妹,且自身又天资超群,得了老祖看重,日后说不得会成为他一大助力,是以才出言点播一番。
此外,他有意与江家那位门中真传交好,临濯法会之上,江成受辱之事他也有所耳闻,而那人正好是江成叔父,若能除掉张显,正好可示好其人,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萧芷筠脸色变换不定,显然是陷入了一番挣扎。
庄启元见她如此,又下了一剂猛药,沉声道:“你强行冲关,虽如愿以偿入了开光之境,但定然会留有一些隐患。那万年石乳,不过几滴之数,正好可补你道基,若多了一人分润,却是万万不能了,这等天地奇珍,日后哪里还能被你我撞见?”
听了此言,萧芷筠心下一定,银牙紧咬,道:“便依师兄所言。”
庄启元心下甚慰,微微颔首,笑道:“你能知道便再好不过了,切记,不要露出马脚,一切依照我来。”
此刻张显正在按例修持,丝毫不知这两人的谋划。今日与朱文离一番斗法,着实让他受益匪浅,越发让他察觉到《太乙五相金书》和《参同契五类秘要》的玄妙之处来。
这两门玄功炼就的先天真乙之气,不仅让他一身真力极为绵长,内气运使也更加流畅,可谓是如臂指使,随心而动,而且那门‘天遁剑法’能攻擅守,可谓是一等一的道术神通。
这让他心中对那门《太上混元八景章经》越发渴望起来。
不过他也知晓,这等山门的根本上法,不立下大功,无有掌门法谕,却是绝然没有资格入手修持的,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自家功行的提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