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热烈,长兮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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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疑心太重

洛云商的脑海中陡然忆起当初聂如意与她所说的话语,那话语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下断没有白住的道理。”于是,她赶忙言道:“韩休璟,即便你与沈迹达有约定,要照拂于我,我也断不能在你府上白吃白喝呀!要不,我为你做事?洗衣做饭,洒扫庭除,旁人能干的,我都能做。”

韩休璟微微一怔,回忆方才片刻手中握着她的手,那触感竟是那般细腻,恰似精雕细琢的无瑕白玉,光洁如玉且带着丝丝冰凉,仿若初春解冻的溪流。而他自己的手,因长年握持冰冷沉重的兵器,显得无比粗糙,掌心生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关节处更是有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显然,平日里她从未做过这些粗活累活。

以她的性子,只怕是若不答应她,反倒会徒增她满心的愧疚。

“好。”韩休璟轻声吩咐道,“吴果,把她带去后院。”

“是。”吴果应道,声音短促而干脆。

吴果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这是她第二次与吴果相见。上一次见到他,乃是在皇宫之中。那时,他坐在马车里,她也只是匆匆瞧了一眼。此人喜欢身着一袭黑色衣衫,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身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其手腕上的那道红色——一根略显陈旧的编织手绳,手绳的丝线有些毛糙,颜色也已不再鲜艳。他的额角还有一条很醒目的疤痕,那疤痕蜿蜒曲折,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脸上。

在领着她前行的途中,吴果满脸阴翳,狠狠地朝她说道:“我不知你究竟是何人,也不晓得你是使了何种手段魅惑的主上,但我定然会将你的底细彻查清楚。你或许能瞒得过主上,可休想瞒过我。”他的声音犹如闷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我其实,没什么目的。”洛云商弱弱地自白道,那模样透着无尽的软糯与无辜。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带着些许的慌乱和不安。

“算了。”洛云商又轻轻叹息,那叹息声似一缕轻烟,悠悠飘散。

吴果闻此,仅是冷哼一声,未再多言,然而那眼神中的戒备却并未消散半分,那目光像尖锐的箭簇,直直地刺向她。洛云商深知,想要让这位冷面侍卫彻底消除警惕,恐怕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她亦知晓,自身着实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她仅仅是期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觅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一处能让她安心栖息的港湾。

当抵达后院,吴果抬手朝着一处角落里的柴房指了指,毫不客气地说道:“这里堆放着有待劈开的木柴,还有那边的水井,每日都得打水两次。至于其他的杂活,暂且等你熟悉了周遭的环境之后再说吧。”言罢,他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只留下洛云商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洛云商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柴堆和深不见底的水井,心中不禁有些发憷。那些木柴一根根粗壮沉重,仿佛在嘲笑她的弱小无力。不过,她并没有退缩,反而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决定先从最简单的活做起——劈柴。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推移,洛云商逐渐适应了这些繁重的体力活。她挥汗如雨,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甚至开始从中找到了乐趣,每劈开一根柴,她的心中便涌起一丝小小的成就感。她发现,劳动不仅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还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每当夜幕降临,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房间,虽然身体好似散了架一般酸痛,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成就感,那是一种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满足。

几日过去了,韩休璟也未告诉她给她的新身份是什么,她什么时候能再出门。

直到这天,吴果叫她去前殿,说她以后不必再干这些粗活了,以后就跟在韩将军身边,做他的贴身侍女。

“所以……”

韩休璟小心翼翼地递给洛云商一个半截面具,那面具呈银白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绣着棕色的雁羽,丝丝缕缕,精致入微。那绣工简直巧夺天工,栩栩如生,仿佛那雁羽随时都会振翅高飞,面具的大小足以遮住半张脸。

看起来不像是仓促准备的。

“明日我要进宫一趟,你戴着这个面具,同我一齐进宫。”韩休璟目光温和地看着洛云商,声音沉稳而坚定。

洛云商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问道:“韩霜阿姊是否还在宫中?”

“嗯。”韩休璟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这个,她的眼角眉梢瞬间皆盈满了难得的喜意,微微抬了抬那如柳叶般的眉,兴奋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明日你为何进宫?我是否能够见到韩霜阿姊?”那急切的模样,就像个渴望得到蜜饯的孩子。

好不容易见她的神情轻松了些,韩休璟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目光满是宠溺地回她道:“能。明日我进宫进献长生不老药。”

“我真的能见到韩霜阿姊了!”洛云商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嗯——”韩休璟微微颔首,那深邃的眼眸中随即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温暖而怡人。

可他哪能晓得,洛云商如今被困在这府里,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在她的印象中,韩休璟向来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人。如今,他竟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且他们又分别了整整两年之久,她着实摸不透他的脾气秉性。在他面前,洛云商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贸然说些什么,只得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

“额……夜深了,我是不是该伺候您睡觉了?”洛云商怯生生地问道,那声音细弱蚊蝇,双手还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不过,一想起那吴果称其为主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称谓或许叫错了,顿时,两朵红晕飞上脸颊,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尴尬万分地改口:“我是说……主上,我来伺候您更衣。”

他的眼底悄然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柔情,微微怔愣了片刻,缓声道:“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走吧。我平素在军中待久了,习惯了带衣入眠。”说这话时,他的眼神略显疲惫,脸上的线条也绷得紧紧的。

说罢,他缓缓背过身去,身躯如同矗立的雕塑,似是在等待洛云商乖乖离开。

可洛云商满心的好奇如同涨满的湖水,再也抑制不住,开口问道:“为何呀?莫不是担心出了什么事之后起身,行动会有所不便?可如今这里并非在军中呀!韩……主上,这可是在您的府邸之中呢,外面还有人早晚看守着,即便如此,您也依旧无法放心吗?”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胆怯,似乎每一个字都是经过了千般思量万般斟酌,才小心翼翼地吐出,生怕会因这冒昧的询问而惹恼了他。

由此可见韩休璟的疑心重到了何种程度。

既不要她为他更衣,也不喜欢睡觉时有人在近旁,难道是担忧自己会遇害吗?

韩休璟默默地看着她,抿了抿薄唇,眼神中掠过一丝凝重,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怎敢轻易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他自小便过惯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流亡日子,只知道哪怕手里仅有一点粮食,都会引来一群乞丐的垂涎欲滴。换句话说,他如今所拥有的越多,树立的敌人也就越多,对他虎视眈眈、妄图除之而后快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圣上不是没有在背后偷偷查过他的家世,只不过未能抓住任何把柄罢了。

在军中的那些日子,可谓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如今已然归来,却怎么也改不掉穿着便衣入睡的这个习惯。曾经以为情同手足的好兄弟都能在背后暗施冷箭,让他猝不及防,更何况身边还有这诸多不知根底的人呢?

“有些事情你不该多问。”他的语气冷硬如铁。

“对……不起,我不问了。”洛云商支支吾吾地回应,“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回头跑开了。

只听见身后的人说道:“不必与他们一样,若是叫不顺口,叫我名字就行。”

跑出了韩休璟的房间,云商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脯急剧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把耳朵紧紧贴在墙上,侧耳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韩休璟,他怎么连安心睡觉都不行……”

云商心怀感激地深吸一口气,她不敢露出过多破绽,生怕韩休璟讨厌她,就像她阿母视她为累赘那样。有时候,费尽千辛万苦去谋求一个赞扬,倒不如默默埋头去爱、去付出,毕竟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哪怕得不到,哪怕没有机会说出口,守在他身边总归是好的。

而屋内,韩休璟缓缓回过头,瞥见洛云商的身影渐渐地消失于门外,心中忽地生出几分寒凉之感。

他只觉得,洛云商不再如往昔那般话多了,也同他没有那么亲昵了,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过于严苛凶厉了?

他不禁思绪纷飞,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满心疑惑,怎么也瞧不出来自己的神情是否太过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