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家父廖增益是一位执着的摄影者,黑白摄影更是他的终身追求。光与影、黑与白构成了他的多彩人生。早年他与著名摄影家张印泉相识后,经常一起创作。1942年和1944年,家父先后两次在中山公园举办个人艺术摄影展览。1945年又同张印泉先生等摄影同人共同筹办北平摄影学会。
在我家,摄影可以说是一项共同爱好。母亲既常出现于父亲20世纪40年代的摄影作品中,也是父亲那一时期暗房操作的重要助手。我家兄弟三人,我最年长。20世纪70年代,大弟福龄曾动手为父亲的放大机加装由光电元件组成的自动曝光装置。该装置在选定相纸和显影液的条件下,预试之后,可以为放大不同密度的底片自动控制曝光时间,父亲十分赞赏这项新技术。二弟福梃从事社会学研究之后,常以摄影作品作为记录和揭示社会问题的载体。我于1960—1965年就读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在家父的影响下,我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喜爱摄影,有时是父亲外出摄影的跟班,有时则帮助他冲洗胶片和放大照片。在暗房中,我观察相纸上的影像在显影液中逐渐显现并加深,然后在“决定性瞬间”将相纸迅速水洗并放入定影液,这些都引起我对这门技术的极大兴趣。在我从事中药药理学研究之后,摄影和图像处理始终是我工作的得力助手。我在工作中常常需要测定微循环血流的速度,已经存在的几种微循环测量方法都需要较为复杂的硬件和软件,这促使我考虑设计简单的替代方法。于是,我想到用数码相机快门优先模式,选用适当慢的快门速度直接摄取显微镜下的微血管血流图像,有意使每个红细胞的流动形成各自的运动轨迹。这个可测量的轨迹长度除以快门速度所对应的时间,就是红细胞的流速,也就是血流速度。2009年,我把这个测量微循环血流速度的新方法连同测试结果投送给了国际杂志《临床血液流变学与微循环学》(Clinical Hemorheology and Microcirculation)。早晨我将电子邮件发送给了学风严谨的德国主编,审稿进程快得异乎寻常,当天下午就得到接收函,主编对于这个直接根据速度定义而建立的简易方法十分赞许,此事也成为我职业生涯中的一段佳话。回首往事,1997年我和屠呦呦教授一起参加在芝加哥大学举办的中医药研讨会,她知道我喜欢照相,就请我代为制作演讲的反转幻灯片。2015年,屠教授准备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学术报告时,又委托我制作演讲幻灯片。在演讲的结尾,她引用唐诗《登鹳雀楼》解说学术的发展,我选用自己的摄影习作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等诗句配图。同年12月7日,屠教授在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做诺贝尔奖学术报告,瑞典放映员不懂中文,幻灯片难以与学术报告同步放映,于是由我临时出任放映员,圆满地完成了放映工作。
老年时的家父童心未泯,始终是一位朴实的长辈,我时常感到他更像是一位高年的兄长。1973年家父退休后,结交了许多青年摄影新秀,他的诚恳、憨厚打破了年龄界限,促进了新秀的成长,也给他的晚年带来了青春与活力。
本书以《廖增益黑白摄影赏析》为题,一方面,回顾家父在黑白摄影方面的奋斗史,使读者有机会欣赏他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部分代表作;另一方面,笔者从理工科思维出发,尝试采用数码化模式,用灰度分布图和数学拟合等方法分析家父的代表作,以发现其中的特色与规律。艺术作品的诞生是有科学基础的,画家在观察景物的时候,大脑对客观景物加以提炼,然后按自己的解读成画。例如,中国的写意画法就是一种对客观世界的抽象与加工模式。与此同理,摄影作品的诞生尽管高度依赖于技术手段,但摄影家在观察景物的时候,也会依照视觉心理学规律去解读世界。对于同一景物,每位摄影者的解读也不相同,这就是作品个性化的原因。笔者的分析说明,廖氏喜用侧逆光,使得照片呈现出“黑白分明”的风格,这就是廖氏对世界图景常用的解读模式。
科学的进步总是在促进艺术的创新。人类在科学研究上的进步,往往会给艺术创新带来新的契机,数码科技的发展开启了一个全民数码摄影的时代。笔者希望,本书的问世可为摄影爱好者提供一个与黑白摄影久别重逢的机会,或为各位读者的摄影实践带来新的思考与探索。作为一名业余摄影爱好者,笔者虽勇于赏析,但水平有限,不当之处当属必然,望广大摄影行家不吝赐教。
廖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