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入魔
于是，后面的日子张楚岚与张灵玉寸步不离荣山方圆三米之外，三人成天窝在房里，每到饭点才与解空大师一同送饭。
每到送饭之时，总是解空大师端个碗，张楚岚拿双筷子，亦步亦趋跟在解空大师后面，解空大师放碗，张楚岚放筷子，解空大师说一句吃饭了，张楚岚跟一句没错。
而在房门外面，是荣山高大的身躯与远远跟在后面的张灵玉。
这样枯燥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张楚岚每日随解空大师勤送不辍，非常喜人的看见宝静和尚眼中红光越来越盛，每次在吃饭前都要死死盯着张楚岚看一会儿，眼中的暴虐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解空大师见状总是一叹。
是日，到了饭点，张楚岚却迟迟不见解空大师，与荣山商量两句，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向宝静所在的偏房赶去。
与此同时，解空大师正在宝静房中，盯着眼前的宝静，念着佛号。
“师父，饭呢？”
宝静歪着身子，闭上眼睛，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宝静啊，你忍的很辛苦吧。”
解空大师双手合十盘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慈爱的表情。
“师父，你走……”
宝静低声诵起心经，转过身不去看解空大师，只是时断时续的诵经声表明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你这病是生下来就有的，你这心魔这么多年了也消不去，靠时间一点一点磨，难，难啊。”
解空大师语调平静没有起伏，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不是想杀人吗？那就……杀我。”
“不，不……我不会伤害您的……您是我师父……”
解空大师的话吓了宝静一跳，使他暂时恢复了清明，连连摇头道。
“楚岚那小子的话提醒了我，堵不如疏……你曾经说过，生我者不可杀，但你的父母早已离世，我这个把你养大的，可以杀吗？”
解空大师低眉闭眼询问道。
“不会，我不会伤害您……”
宝静尽力压抑着自己杀人的欲望，闭眼不敢看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师父，可解空大师的呼吸声，心跳声，诵经声声声入耳，内心中另一个声音在说：
“杀了他，杀了这老和尚，就是他管教你不让你杀人，杀了他你就可以杀别人了……”
解空大师等待许久，见宝静和尚迟迟未动作，竟笑道：
“不想试试吗？杀掉我后，你是会大受刺激战胜心魔，还是彻底被心魔打败坠入魔道？”
宝静大口喘着粗气：“师父，您别逼我，何必呢，我不想……”
“饥饿太久的人会渴望一次吃个够，压抑太久的人会希望一次做个够……我的死，能填满你的杀人欲望吗？”
解空大师的声音似魔音灌脑，宝静低下头，几秒后抬起，双眼已通红一片。
“师父，要不……咱试试？”
解空大师点点头，仍是盘坐在地上并无其他动作，只是在心中默默叹道：“在心魔面前，宝静的理智竟如此脆弱吗？三言两语就被冲垮个干净……不过也好，孩子饿太久了，让他饱餐一顿吧。”
肖自在则露出狂喜乃至于得意忘形的神色，很快又面色一垮露出挣扎的神情，接着又神情平静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师父，您教我的第一套拳法是少林长拳，我练习的很用功，掌握的很纯熟；前段时间学会的大慈大悲掌，我日夜练习不辍，使得已算炉火纯青，您……指点指点？”
宝静挥拳，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刚刚加入灵隐寺的小和尚，解空大师在了解他有病后不仅没嫌弃，还将其收为弟子，那时候的解空大师也很老，但还没现在这么苍老，老到像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老和尚，挥拳带起的劲风吹起他那松垂的脸皮，好似在迎风哭泣。
少年时解空大师亲自指导的一次次挥拳，一次次踏步，都化为宝静越发精进纯熟的实力，化为这仅靠拳风就能鼓动起惊天气势的一拳。
踏步，冲拳，一气呵成，这一拳蕴含了宝静十几年的功力，蕴含了宝静对杀人的渴望，蕴含了宝静这么多年的压抑。
“师父，这一拳，您扛得住吗？”
宝静在心里默默问道，手上是半点不慢，全力一拳击打在解空大师胸口，令解空大师高高飞起撞在墙壁上，又弹起落在地上。
“师父，弟子的少林长拳……如何？”
“有点……意思。”
解空大师不愧为极厉害的武僧，百年精纯修为，百年打熬体魄修炼先天一炁，在宝静这全力一击下竟只是受了不轻的伤，还远远到不了毙命的程度。
宝静见解空大师口吐鲜血，声音仍是中气十足，忍不住啧啧称奇，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师父，您真强，真的。能杀掉您这样的强者，能杀掉您这样无论是修为品性地位样样顶尖的人，是我的荣幸啊……我都舍不得一下子杀掉您，您原谅弟子，越是美好的时刻越急不得……”
宝静的眼中再没有一丝清明，有的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偏执与疯狂，就像饿了许久的人急切的想饱餐一顿……他根本不在意会不会将自己撑死，他只想享受这一刻。
解空大师目露悲戚之色，心中默念道：“对我出手，已经不再是你的负担，而是你的兴奋剂了吗？宝静你入魔如此之深，可笑我竟奢望靠时间磨平你的嗔念……”
宝静回想起师父教导自己大慈大悲掌的时刻，就在这偏房中，解空大师亲自为宝静传授行炁路线与掌法要领：“行炁于下丹田，运炁自尾闾关，途径中丹田，走手阳明大肠经，心怀慈悲意，掌中蕴乾坤……”
“心怀慈悲意，掌中蕴乾坤……”
“师父，你看我练得多好啊，所以，请你死在这一掌下吧！”
宝静声音轻柔，恭敬的态度就像一个尊敬师长唯唯诺诺的好徒弟。
“杀师父我的时候，也能做到，心怀慈悲意吗？宝静，我终究是小觑了你……”
解空大师挣扎着起身坐好，念一声“阿弥陀佛”，闭目迎接死亡的到来。
临死前，他只有一个念头：“我的死，能让你吃饱吗，还是会将你的胃口……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