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事
清晨，张之维院门外，张楚岚大喊道：“徒孙张楚岚求见师爷。”
“楚岚啊，进来吧。”
张之维的声音自院内传来。
“师爷……爷爷昨晚来山上见我了。”
张楚岚开门见山。
“怀义回山了？他找到阮丰，学得六库仙贼了吧。”
张之维眯缝着的眼睛睁大些许，说道。
“是。”
张楚岚回答道。
二人对视良久，张之维嘴角抽动，嗫嚅了几句，终是一叹。
“怀义他……不想见我和老田吗。”
这位龙虎山上百岁的老人，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心境修为样样出众，此刻却意兴阑珊，难得的暮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此刻他不再像个统领正一的天师府天师，而是一个丢了弟弟的无助的哥哥。
“楚岚啊，你太师爷，也就是我师父张静清，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我像头骄傲的狮子，无法以常人的思维思考，怀义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不愿让他人知道自己。”
张之维脸上满是追忆的表情，细细道来：“怀义是天师府同辈中功力最深厚最接近我的，他默默下私功就是为了超过我，他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就是心态上有些问题。
像昨晚，他为何不肯来见我和老田？因为他能活下去了，他又想要那该死的面子了，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师门，他觉得留在山上是给师门惹祸……他太骄傲了，骄傲到不肯体谅一下我和老田的心思。
我们这一辈，就剩仨人了，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我只是他师哥，也永远是他师哥……怀义啊怀义，你怎么不肯体谅一下师哥的心思呢？”
看着老天师张之维深情流露，百岁老人几乎要流出泪水，张楚岚不禁劝慰道：
“爷爷并非是不想见二位师爷，而是爷爷要去杀一些仇人，害怕师爷作为天师劝说乃至阻止他。”
张之维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你爷爷这么大年纪了，没想到还是一只老鼠。既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为何不敢当我的面讲清楚？老鼠总是喜欢藏，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避开众人的视线……难道在他心中，师哥张之维是个迂腐不堪的人？”
张之维自床上下来，高大的身影如神似魔，气势逼人。
“八奇技，甲申之乱，确实该有个终结。我身为天师不好出手，但怎会阻碍他行事？”
张楚岚点头道：“师爷所言极是。”
“我来找师爷，第一是将爷爷昨晚来过的事告诉师爷，第二就是，想请师爷准许我下山游历。”
“下山游历？七岁小娃娃做啥子游历？”
张之维有些惊愕的说道。
“爷爷嘱咐我的，而且我也想为爷爷尽一份力。”
张楚岚解释道。
张之维上上下下打量了张楚岚好长时间，最后赞叹道：“怀义有个好孙儿啊。你爷爷复仇目标太大，你想帮你爷爷筛选目标是不是？好，好！既然你想帮你爷爷，你爷爷也允了，当年的事你就需要了解了解。”
张之维摸摸张楚岚的脑袋：“走，和师爷我去见见你田师爷。”
老天师带着张楚岚来到田晋中的房里，一小道帮着田晋中坐到轮椅上，对张之维行礼道：“太师爷！”
“行了，你出去吧。”
“老田，怀义昨晚来见楚岚了，见完楚岚这老小子就跑了，死活不肯见你我一面。”
挥退小道士后，张之维呵呵笑道。
“这老小子，见咱们一面又不会吃了他，怕什么？”
田晋中也笑起来。
“老田，给楚岚讲讲当年的事吧。”
张之维收起笑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师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晋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登时气得不轻。
“怀义这老小子，我说为什么不肯见我，原来是存了这念头，真是……不顾自己死活吗？这么快回来，肯定是寻得延寿之法了，好不容易延寿成功，又要去送死吗？”
大声怒吼发泄了一通，田晋中方才好受一些，对张之维说道：“师哥，帮我把袖子裤腿卷起来吧。”
张之维依言，袖子裤腿卷起后，露出的并非是手脚，而是一根短短的凸起的骨头。
“楚岚，很惊讶吧，我四肢被人废了，原因和你爷爷有关……”
田晋中缓缓说道。
亲眼看到田老被废的四肢，令张楚岚颇为震撼，震撼到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来形容才好？四根短短的，末端圆润的骨头，被一层松松垮垮的皮包裹着，里面的肉显然是被人剔掉了，骨头那么短，显然也是不完整的，怕是被人生生从中剁开，末端圆润的感觉，是不知过了多少年皮肉打磨成的效果……
“此事说来话长。你爷爷年轻时在我们这辈功力排第二，仅次于师哥张之维。你是不知道，你师爷张之维多厉害，几十年前就是天下公认的一绝顶，活着的异人中，无论国内国外，没人是他的对手。”
“别打岔了，说正经的。”
张之维笑骂道。
“好。你爷爷张怀义为了寻求超越师哥张之维的办法，下山历练，不知为何与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一同结义的，还有三十四个名门正派弟子，自称‘三十六义’，我们称为‘三十六贼’。”
田晋中说道。
“你还不知道全性吧？全性是异人中的恶势力，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可以说是异人界公敌。”
张之维补充道。
田晋中点点头，接着说道：
“因为这事，各门各派掌门震怒，那些结义的弟子可是门中好手。本来大家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术字门掌门将门下结义的弟子胡海旺直接毙了，这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各大掌门只好也处死自己门中结义的弟子。”
“我和之维师哥连忙向你太师爷张静清求情，你太师爷最是护犊子，表示只要我们将怀义带回山上，就没人能在天师府审判天师府弟子，怀义也就安全了。”
“我和之维师哥立刻下山去寻你爷爷，结果不但没寻到，我还被一伙儿人绑架了逼问你爷爷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他们不信，还废了我四肢，伤了我经脉，让我成了个废人……”
说到这里，田晋中几十年静功休养也压不住火气，语带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