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虎机
西山白雪三城戍,
南浦清江万里桥。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维将迟暮供多病,未有绢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无数朵乌云像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像是群乌合之众汇聚在城市上空,然后下了一场乱七八糟的雨,随即鸦雀四散,只在街道上留下的小水坑,像是形状不规则的镜子反映着街边的房屋,树木,以及行人。硬币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响着,从老虎机里流出来,金属的色泽闪耀着勾魂摄魄的光。
“我的——我的钱。”
从旁边经过的千年鱼看着脖子上的钥匙对他的阿富汗说道:“早晚我也会有那么多钱”
在这个村子里转了大半天,遇到的老虎机不下一百台,但依然找不到一台安全的。就在它想要放弃时,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老虎机。
“我的老虎机——我想要对它下手的老虎机。”
那台老虎机放置在一个小卖铺里。小卖铺是坐落在路边一间低矮的瓦房,门口种着一棵高大的桐树,旁边是个公共垃圾场,再往东边走一公里,则是一个二手货交易市场——也许这台老虎机就是从那儿买回来的。从那棵桐树来看,这个小卖铺的历史已然不短。因为地势很低,屋子里像是窑洞一样黑,除了那些毫无成见的小孩儿,鲜有顾客光顾,千年鱼这种做贼心虚的人就更不敢硬闯了。
刚开始,那台老虎机就像洞中的野兽蹲在屋子里,每当人们从那门前经过,它那红色眼睛就贪婪的转个不停,真想看猎物似的。可是它欲速则不达,从它出现在那房屋第一天起,从就没人往里投一分钱。
很快那目光就落寞了。
“再等等吧,等它从屋子里搬出来咱们再动手。”
千年鱼已作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没过多久,那老妇终于沉不住气,把那台宝贝老虎机搬了出来。她在屋檐下放了把椅子,就让它靠墙坐在椅子上。光天化日之下,那样子就不再可怕。每当千年鱼假装路过,总觉得那是个不爱说话但很聪明的孩子,两只明亮的眼珠骨碌碌乱转。
千年鱼这才开始动手。
他和阿富汗拿着把螺丝刀来到这老虎那儿,表面是玩老虎机,暗地里却偷偷把它地钱箱给撬开。他本想能发一笔小财,结果只在里面找到五毛钱。
“就这呀!还不够我跑腿呢。”
千年鱼气的怀疑人生,但却无的放矢,只好收起作案工具,黯然离场。
千年鱼快恨死这老虎机了。心想这老妇人算是什么玩意儿。一心只想着骗钱,却又不舍得出本儿,搞个空箱子放在那儿,害的他白忙活一场。可虽说这样,他每过几天都会去那儿一次,一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看它地笑话。
“先生,赶紧来玩儿吧,我已很久没开张了。”
后来它的目光中分明透露出这样的祈求,简直如乞丐一般。每当这时,千年鱼就会狠狠瞪它一眼。
“你把我的心伤透了。”
但有一天,有条狗改变了千年鱼地看法。
这只狗本来是在旁边垃圾堆吃塑料袋的,无意间目光落在老虎机身上,接着就被那它颗跳动的红斑迷住了。它先是愣在原地看了半天,后来就发起狂来,猛冲过去把老虎机撞翻在地。
咣当一声,哗啦一响!
老妇人闻声从屋子里出来,眼见一只狗正趴在自家的老虎机上啃抓一气,顿时心疼的手舞足蹈,抄起笤帚就打。
癞皮狗自潇洒而去,老虎机则是横倒在地上,脸上的红斑惊魂未定,好像在哭。老妇人悲不自胜,嘴里发出猿猴般咦咦呀呀的声音,赶快小心翼翼的把老虎机放到墙边。老虎机这才不哭了,老妇人嘴角也露出微笑。天色不好,街上人迹寥寥,她四下张望是否有人过来。
一群麻雀落在门口那棵大树上。它们像是大树做的梦,那么飘忽不定。大树拼命的摇晃着身子想把这群噩梦赶走。但这群小家伙却无动于衷,一个个目不斜视,站在枝丫上像在拍照似的摆着pose,高傲的像是诗人。看着它们,老人目光也明亮起来,就好像看到了顾客一样呢。
“叫吧,叫吧,小家伙儿们。把人叫过来玩儿呀!这箱子里有钱呀。”
说完老妇人就转身进了屋,树上的麻雀叫声随风飘荡:
有钱呀——有钱呀——有钱呀!声音传到数公里外。
“什么?我没听错吧!有钱?”
从午睡中惊醒的千年鱼忽然坐起,吓阿富汗一跳。
“你做梦啦?”阿富汗说。
“刚才我听到了硬币的声音,是从那个老虎机里传来的,这说明里真的有钱,咱们赶快去那儿把它弄出来吧。”
“你那是梦,不是真的。”
“是梦,但也可能是真的。不管如何可不能坐失良机。”
说完他就拉着阿富汗,手拿塑料袋儿出发了,像是去领政府发放的贫困补助迫不及待。
那条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老夫人也不在家。
老妇人好像出门了,紧闭屋门像是张皱纹密布的脸让人你害怕。好在那老虎机还如常蹲在门边的椅子上。千年鱼赶紧把它撬开。还真没让他失望,慌忙当中白花花的硬币就像是流水一样洒了一地。它赶紧把钱拣到塑料袋儿里,然后把老虎机放回到椅子上。
“下次来我们应该拿一杆秤。”
就当他们要走时,千年鱼见这屋子的窗台上有一杆秤。于是心生一计。他拿这秤称了称老虎机的重量,记在心里。
“称它干什么?”
“称称它空箱子的重量,就知道里有没钱了。”
然后才慌忙逃离了现场。
事后他们数了一下,这次共获利九百九十六元。这么容易就尝到了甜头,接下来他又偷了好几次。每次都有收获,但数额却渐次减少,而且硬币的面值也越来越小,基本上都是一毛和五毛。
“这老妇人,算是吓了血本了呀!”
舒展的桐叶随着凉风闲散的摇晃,在不断暗下的天光下好像变成了黑灰色。密叶之间缝隙里,灰白色天空的碎片不停的变换着形状,有次千年鱼回学校途经小卖铺,那老妇人手拿螺丝刀正在桐树下修理她的宝贝老虎机。傍晚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响,老太太的形象显得有点凌乱,凄凉。这让千年鱼有点不是滋味,
“老虎机坏啦”阿富汗问
“管我什么事!经营老虎机的也不是好人,这些钱都是我的,没收了。”
虽然这么说,但此后还是许久都没再去偷钱,直到有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千年鱼头也开始有点疼,这天早晨阿富汗又叫他去收钱。
“我不去了!反正也收不了几块钱。”
“那不一定,这么长时间没去,说不定又存了满满一箱子了。”
千年鱼一想也是。然后随即出发,但这次他没亲动手,而是让阿富汗去,自己则是在远处一个巷子里等着。
蒙蒙细雨中千年鱼的头疼愈演愈烈,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听到阿富汗的喊他,伸头一看瞬间吓的他拔腿就跑。只见阿富汗正领着一辆白色警车朝这边过来,警车上边的警灯一闪一闪,催促它快点。
“我的妈呀!你就把警察给我领来了!”
他已做好了被抓获的准备。再回头一看,见阿富汗已进了巷子,而那辆警车直接从巷口一闪而过。原来是虚惊一场。
“你跑什么呀?”
“我最近脑子不太好!”
千年鱼看阿富汗两手空空,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这时阿富汗把凉冰冰的东西吐到了他的手里。千年鱼这时头脑昏沉,两眼昏花,废好大劲才看清,原来是个螺母
“没搞到钱,把机器拆了?”
他把螺母装进口袋,宣布偷钱行动到此告终。希望以此结束自己的头疼,
但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愈演愈的头痛整夜折磨得他的无法入睡,就算睡着了也很快会被噩梦所逼醒。吃药简直白花钱。在他被头痛折磨得精疲力竭后,他终于承认,自己受到了那心肠歹毒的老妇人的算计。他们把涂满毒液和诅咒的硬币放到那个老虎机里,让我偷走从而把头痛带到我身上,以此要挟他
哗啦一声!
他把那一整盆硬币都倒在床上,数不尽的硬币借着窗外的月色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有属于他的那些纯洁无暇硬币,也有从老虎机里偷来的那些受到诅咒的硬币。他试着要把它们区分开来,但马上就放弃了。
月下无风,安静的树木在雨后水泥地上投下乱糟糟的影子。因为害怕夜晚,它们装出熟睡的样子。过了很久,一棵树见并无可怕的事情发生,突然跪到地上向另一棵树做出求爱的姿势,而被爱的人却无动于衷。俏皮月亮头顶一朵棉花在黄河里洗澡,兴之所至,月光突然变猛。正在闭目养神的猫头鹰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怪叫向月亮抗议这无端的惊吓。
月亮,就在前几天时,它还时常以一枚巨大的硬币的形象出现在他的梦里,现在大难临头,它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千年鱼穿上衣服,把硬币装进书包背着出了门。门外世界从未这么宽敞,月光让世界焕发出一种古老的光彩,千年鱼感觉自己醉了一样。走到那个村子里时,他拍了拍一座瓦房的墙角的庆祝啊说道:
夜深了!你想家了吧,但你就没见你就是家。
新鲜的空气缓解了他的头痛,于是他就在街道上跑了起来。每当跳过一个水坑他都会看到从水里掠过的倒影。在那个世界里的他更自由,更轻盈。
“这么大宽的路都是我的,有点受宠若惊。”
他就这样跑着跳着,结果把一户居民房顶上的大黑狗吵醒了,于是它就对着他乱吼乱叫。但又不能跳下来,就只能在房顶跑来跑去,一会儿消失了,让千年鱼误以为它在下楼梯,一会儿又马上出现在房檐边。见这只狗脾气这么暴躁,他就对他吼了一声,于是这只狗就把两条前腿放在围栏上,意思是说你若再惹我生气我就真的跳了。
千年鱼很喜欢动物,就没再惹它。
千年鱼的心情很好。后来的事情就很轻松了。最终他来到了老妇人家门口,将那些钱全洒在他家门前,第二天头果然不疼了。他终于下床准备迎接新的周末。这时手在口袋里摸到一个东西,原来是从老虎机里拆下来的螺丝帽。
他心有余悸,随即便决定把这螺丝帽也还回去。可当他们来到那儿时,情况和以前已大不一样。一场纷争正在打破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