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藤小区是个老小区，小区身后有一条小吃街。
街两边“落户”很多商铺，做各种餐饮营生，两排商铺中间夹了一条水泥路，水泥路在拥挤逼仄的空间里延伸了出去。
这里的“商铺”全都是用钢材简易搭建的，类似一个个小摊，跟那些可以移动的摊位性质相同，唯一的区别是多了一个稍微坚固些的外壳。
商铺的名字通常叫得简单，大多数取自摊主的姓氏，什么“老李”水果摊、“胡氏”包子铺的。
挂在门口的广告招牌，也是由铁架子支撑，外面裹了一层彩色广告布，简易制作而成。
这条巷子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中间的路是水泥铺的，入口处常年有人维护，哪里缺了一块，就会有人过来用新水泥抹平，新旧水泥颜色深浅不一，导致现在路面左一块深，右一块浅，斑斑点点的，像是穿了几年的衣服，破了一个洞就缝上一块补丁。
现如今，这条路已经全是补丁，看不到本来的样子了。再稍微往里头一些，就是无人打理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坑坑洼洼的，从来都没有被修补过。
代枢穿着高跟鞋，走在小吃街上，心中感叹，还好自己平衡力够好，不然这脚踝一定是要吃苦头了。
清晨的小吃街不如傍晚烟火气浓，多数商家的卷帘门还紧拉着，早餐店最先热闹起来，先开了张了。
代枢穿紧身的牛仔裤，外边套了一件咖色风衣，里面一件简单白色打底吊带，腰身处露出一截白白的皮肤，走起路来若隐若现，她的打扮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尤其脚上的高跟鞋，随着每次步子落下，都会跟水泥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咔咔”声，格外引人注意。
这个时间，天蒙蒙亮，穿睡衣出来买早饭的人占了多数，穿着得体的才是异类，大家为她让路，与她擦肩的时候，还能够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代枢就像一颗珍珠掉进石子中，遇见代枢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暗自猜测，这是小区哪家业主的富贵亲戚。
经过一家包子铺，代枢停了下来，铺子里面共四张桌子，除了忙里忙外的老板，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一对男女，和一个外卖小哥。
小哥的手机偶尔弹出一句“您有一个新的订单”，音量调的尤其高，语音提示一响，屋内外的人都能听见。
这对男女是包子铺唯一堂食的客人，两人要了两碗豆浆，一碗豆腐脑和两个包子，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女生用勺子在豆浆的碗里搅来搅去，可就是一口都不喝。
男人则头也不抬，全心摆弄着手机，在不同的群里回复着“收到”。
“律疏”，女生面对包子铺的大门坐着，两个人面对着面，从街上看进去，能看到女孩的半张脸，叫男生名字时，温声细语地。
男人依然看着手机，自顾处理手头的事情。
这一幕，刚好落进了代枢的眼中。
代枢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等待男人说话的，不止是那个女孩儿，还有代枢。
赵律疏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还是在看手机，正点开一个备注为“刘所”的聊天框，对方已经发了五六条消息，赵律疏编辑好了一大段文字，预备把任务推出去，几次措辞，都觉得不好，终于还是删掉了所有的内容，回复了句“好的，刘所”。
处理完所有的消息，赵律疏长舒一口气，放下手机，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孩。
“快吃啊，再过一会儿就凉了”，赵律疏脸上尽是疲态：“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回家之后乖乖听你爸爸的话，别再自己跑出来了。”
女孩撅着嘴，正要反驳一两句，屋内响起了清脆的高跟鞋声，眼看代枢径直走了过来，紧挨着赵律疏坐下，然后礼貌向女孩笑了一下。
女孩吃惊地看着赵律疏，那意思是问：她是谁？
冷不丁旁边坐了个女人，赵律疏也被吓到了，屁股下意识往旁边挪开了些。
“赵，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女生啊，她是谁啊？”
代枢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一声“赵”故意叫的暧昧亲近，同时语气里又带了几分怪罪，好像在质问赵律疏，这是你的哪个不知名的朋友啊？居然连我都不认识？
代枢叫赵律疏的时候只叫了一个字，女孩醋意大发，奈何脸皮薄，就算心里酸溜溜的，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对面一对男女比肩坐着，代枢头顶的水平线到赵律疏眉眼处，两人身高都不低，是黄金身高差，坐在一块，十分登对。
代枢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敌意，像是那种刻薄的人，不说话的时候脸上又尽是温柔，眼睛弯弯的，俨然一个可爱温柔的小女孩，这性格，与这长相，真是一点儿都不搭，一开口就全都暴露了。
赵律疏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但那种意外转瞬即逝，随即便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赵律疏没有否认，杨锦衣盯着代枢看了好久，你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当然。”
代枢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不屑与嘲讽：“一直都知道我们赵警官忙，没想到是忙着会情人呢。”说到“情人”二字的时候，代枢笑眯眯地看对面的女孩。
没有直接的对话，但杨锦衣能感觉到，这股子敌意是针对自己的，尤其是在被代枢用眼神反复打量时，杨锦衣更加感到不安，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枪扫射，无处可躲，不留余地。
于是杨锦衣低着头，继续用勺子在豆浆里搅来搅去。
“瞎说什么呢，什么情人，这是我朋友，您老人家能别乱点鸳鸯谱吗？”
赵律疏显然有些生气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锦衣搅豆浆的动作慢了下来，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眼前这碗豆浆上。
赵律疏很想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这种无意识表现出来的态度，最值得人相信，也最让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