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2-终章

父亲大约是真的爱母亲爱的入骨，他给了母亲全新的身份，连档案里的都清理的和表面一样干净。可是当我指着她的大学毕业照，问哪一个才是母亲时，母亲总是答不上来，我才突然感觉到，父亲的爱于母亲不过是一个精致的牢笼，它困住了母亲，也抹去了母亲所热爱的过去。母亲把一套光鲜得体的躯壳留给父亲，留给程家，她不再挣扎，不再缅怀，不再去恨，或者爱！

可是她却竭力不让那套笼子，再次困到我的身体。她要求我寄宿，她要求我独立，要求我像普通人一样去体验这个世界，要求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而不需顾忌程家的身份。就算身体继续恶化的消息再次传来，她依然鼓励我，晓晓，人固有一死，只有知道这个，我们才能看清自己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啊，二十一岁的我，也开始觉得，弄清楚这个问题或许并不太难。

霍磊的出现，让我觉得，活着也是一种美好的珍贵，可是母亲劝我，爱一个人，或者被爱，都是复杂的，只有自己经历一回，才能明白。我搬走了，什么都没带，母亲笑着送我离开。可是半年不到，我后悔了，我回到母亲身边，她依旧笑着接纳我。我在她怀里闷闷地抱怨，爱情这道题，太难解了，我放弃了，我觉得我大约不必背负如此沉重的命题。母亲点点头。

我不知道，她如何说服父亲放我再次远行。我只觉得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自己太压抑，我需要呼吸不一样的空气，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我游历于山川江河，抛洒掉自己的卑微，懦弱和自欺欺人。偶尔，当我爬过三万步的台阶，面对漫天云海时，我觉得母亲大约也应如我，应该酣畅地呼吸，自在地行走，顽强地对抗，哪怕倒下的前一刻，面对遍地的荆棘，我们脸上依然带着骄傲的光。

可是母亲却把这个机会给了我！

当我再次回到她身边时，她依然如我小时候一样，带我去看她珍爱她的花园。我跟在她身后去看她新种下的花，她却等我开口，讲一讲外面的世界。我告诉他，我好像又爱上一个人。她只是笑笑，指着温室里一株我从未见过的花苗，道，你看我虽然园艺不精，但我还是种了新的花苗，只是可惜，还是长得不算太好。

她并未失望或责备，而是鼓励我，如果那个人应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就用尽全力去接受吧！

原来我一直尽力去征服的，还有困住她半生的桎梏！

我再次远行！

她再次送别！

这一次，或许就是永别，我们之间，或许难再回头！

梁铮，困住母亲的是程家，困住我的是你！困住你的，又是什么！

你看清了吗？

。。。。。

我泡在浓苦的药汁里，如坠幻境，那里有浓稠的水，清甜的光，如油画绚丽的空气，有似水的梦。我渐渐向更深处游去，却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天外传来，那是我的名字，可是我是谁呢！我决定忽略掉那个声音，转身游向更深处。

可是一切终破碎了。

一个男人的脸狠狠扼住我的喉咙，“程晓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新的主意，用自己的意外换程家裹挟国盟的一次机会。。。。”

我只觉得好笑，难道你就不会利用程晓晓的意外，换国盟一次自由的机会麽？

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可惜，那一池幻境，终究碎了。我试图再次探寻。

我不知他为何暴怒，他不顾一切挤进原本并不宽敞的浴桶，他紧紧抱住我的身体，拼命道歉，他用大手用力抹去我脸上的药汁，然后不顾我的挣扎，把我的下巴紧紧放到他的肩头。

他拥住了我，如钢似铁，可是这是我最怕的牢笼啊！

我想我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一处精妙至极的地方。

我如水一样滑脱，再次沉沦！这一次我看到自己身体里变出一对翅膀，我努力挥舞，试图追上混沌处仅存的那一点光亮。。。

他突然求我，求我不要放弃，求我再睁开眼看看他，求我恨他。他说了很多，可是我怎么舍得浪费自己去恨啊！我再次挣开身上的网，最后一次，他开始把他口中的空气渡给我，我看着那一个个的气泡，带着七彩的光，我挥动翅膀，弹走一个又一个。我不需要什么了，哪怕一个泡沫！

我从何处来，便去往何处吧！

再见啦！花河！再见啦，梁铮！

再见啦，我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