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恋爱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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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牧羊人”

昼起夜伏,日月更替,来自西部的狂风似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停止了躁动。

太阳并未彻底升起,但也足以给这片荒芜又显得冰冷的大地增添一分温暖。

希绪弗斯依旧是躺在原地,不知是已然入睡、还未睡醒,还是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思考之中。

一旁,是一堆什么事物燃烧殆尽所遗留的黑灰色残渣,与那早已空荡的羊皮袋,还有那包裹中仅剩下的三块小麦面包。

显然在昨晚,希绪弗斯重新点燃了火堆,使得他不至于在夜晚的寒冷之中逐渐凋零。

不知多久,地面之中似乎是有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且朝着他的方向越发地靠近。

希绪弗斯仍是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又或者,就只是单纯的没睡醒而已。

来者,是一位身穿深棕色的厚重毛衣,头戴针织而成的帽子,有着一头灰白色的显得杂乱无比的头发,浑身显得破旧且肮脏的、体态十分佝偻的一位老人。

那老人的腰间挂着大大小小的羊皮袋,手中拿着一根长矛,正朝着希绪弗斯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地走来,虽然身姿佝偻,但步伐却异常地富有力量。

老人来到了希绪弗斯的身边,先是观察了周边的事物,又用那混浊且锐利的目光俯视着希绪弗斯,他的眉头皱起,将长矛高高举起,将尖锐的部位对准了希绪弗斯的胸口之处。

这位老人口中的呼吸化为浓雾,又随风散去,目光开始变得复杂,似乎是在抉择着什么异常艰难的事物。

下一刻,体态佝偻的老人宛如剑拔弩张般地、想要得到某种答案般地用那苍老又沙哑的嗓音,向着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身影问了一句:

“黄道的力量,你……是神明的化身,还是失控的祸端?”他那握住长矛,正在嘎吱作响的拳头似乎是有着一种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段所能拥有的力量。

很显然如果察觉到了异样,这位佝偻的老人会毫不犹疑地将长矛刺入希绪弗斯的身体。

这一刻,希绪弗斯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恰巧在此刻醒来,又像是从未睡去。

希绪弗斯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更是无视了那指向自己的长矛,目光在对方腰间地部位中徘徊,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羊皮袋中扫过,最终,用沙哑干燥的嗓音落下了一个字:

“水。”

这一刻,那体态佝偻的老人似乎是愣了片刻,开始重新审视起了正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似乎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因为,这明明看起来就只是个困在了高原之中的普通人。

在下一刻,这位老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一些荒谬,放下了些许的警惕,将长矛收起后,缓慢地伸出三根是指斩钉截铁道:

“50里特。”

希绪弗斯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嘴角明显地产生了一丝虚弱的抽搐,又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条件一般,再次复述了一遍:

“水。”

那老人也没犹豫,一把将挂在腰间的、最小的那个羊皮袋摘下,丢到了希绪弗斯的身上,随即像是感到了疲惫一般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希绪弗斯则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坐直了身体,打开了羊皮袋中的封口,仰起头部开始小口慢饮了起来。

但是补充水分也只是将腹中的空虚感与喉咙中的干燥感缓解了些许,那种头晕目眩,身躯无力的感受依旧存在,甚至,在喝进去了一些水过后,身上反而开始不断冒出了大片的汗液。

此时,一旁坐着的老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情况,冷不丁地用一种疏远又带着劝诫的语气来了一句:

“小子,你中毒了,也脱水了,光是喝水不够。”

希绪弗斯停下了口中的动作,感受着身体中不断发热的温度,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从仰头的姿态中回归平视,看到那浑身脏兮兮的老人向他投过来地目光,明白了什么一般开口问了一句:

“您,似乎是有着办法。”

那老人咧开嘴部,露出那发黄甚至发黑的牙齿,毫不犹豫地抬起手部伸出了五根手指,有些渗人地笑了一声:

“100里特。”

希绪弗斯皱了皱眉,那因虚弱略显苍白的脸色明显黑了几分,沉默过后才缓缓反驳道:

“要知道,一个奴隶矿工的日租才25里特。”

下一刻,那位老者像是进行起了什么攀比一般,把脸色变得比希绪弗斯还要黑上了几分:

“你昨晚惊吓到了我的羊,这是赔偿!”

希绪弗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忽然瞪大,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带着试探性的语气确认道:

“您是,牧羊人?”

听到这似乎是寻常无比的、对于普通职业的询问,这位老人的目光却是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子,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语气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暴躁了不少:

“你是谁!”

“是不是‘堕落之主’教廷的人!?”

希绪弗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大致是确认了眼前这位奸商般的老人正是自己所找寻的目标,也明白了这位“牧羊人”似乎是产生了些许的误会。

他维持着镇定的模样直视着对方,开口说出了那个时常挂在了嘴边的词汇:

“组织。”

说罢,他还补充了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

“我来到此地,正是为了寻求您的帮助,寻求牧羊人的帮助。”

顿时,“牧羊人”面色变得好看了不少,手中紧握着的长矛也是松懈了几分,但他似乎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牧羊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就是牧羊人。”

“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希绪弗斯回以肢体动作:

“请说。”

牧羊人凝重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看似平稳低沉,但明显能听出几分锐利的气息:

“我能从你的身上嗅到黄道的气息,但是我能看出,你只是个刚刚觉醒了灵性的人类,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道……在无声自语中,希绪弗斯的内心貌似是产生了数种妄想,又在下一刻回过神来,自嘲一笑着回应道:

“我,也不知道我算个什么东西,不清楚我的存在形式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我只是个单纯的失败品罢了。”

“失败品……失败品……失败品……”牧羊人手扶着下巴,复述着这个词汇,随即,眉头逐渐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你是,二十年前被组织救下的那个失控物!?”

希绪弗斯似乎也联想到了久远的回忆,愣神片刻后坦然回应道:

“您说的没错。”

逐渐,牧羊人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无法轻易讨论的话题,随即沉默了下来。

牧羊人眉宇的间距不断地产生变化,又将目光放到了希绪弗斯的身上再次打量了几眼,最终,将腰间最大的那个羊皮袋拿了下来,扔到了希绪弗斯的方向。

希绪弗斯条件反射般地接住了丢来的羊皮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是?”

牧羊人再次做出了那副意味深长地模样,就这么注视着他的眼睛,用那苍老又不失力量的声音一字字道:

“黑狗血!”

“……”希绪弗斯的面部表情明显地扭曲了一瞬。

希绪弗斯移过视线,低下头部凝视着手中的羊皮袋,最终还是将塞子拔出,顿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来,黑红色的半凝结物映入眼帘,使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下一刻,他抬起羊皮袋,将黑狗血灌入口中,一股铁锈与腥臭相结合的气味充斥在了食道与鼻腔,让他感到了一阵反胃。

当然,最为让他反胃的是,那脑海中遐想而出的,在一条不知名的、肮脏的、不知死活的黑狗身上取出鲜血的画面。

但希绪弗斯并没有选择将其吐出,因为他明白,这能救自己的命,他也别无选择。

在一旁观看的牧羊人发出了一声惊叹,眉头一挑,似乎是高看了希绪弗斯一眼,佝偻着后背,露出那一排黄色的、参差不齐的牙齿,高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好小子,不错,这东西你也能喝的下去,我还以为只有我养的畜生才会喝这种东西。”

希绪弗斯差点被一口狗血呛在喉咙里,急忙吞咽过后仓促反问道:

“您没喝过?”

那牧羊人明显后仰了一段距离,摆动了两下手臂道:

“正经人谁喝这种东西。”

“……”希绪弗斯只感觉一股闷气传入胸口,久久无法排出,更是对这个所谓的“牧羊人”产生了一定的刻板印象。

希绪弗斯敢保证,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这时多少会对着眼前的老人来上几句类似,“你个贪财又不正经的老东西”之类的话语。

但很显然,这只是他内心中的臆想,只是用来朝着不存在的事物排解压抑的臆想。

片刻后,牧羊人站起了身子,向着希绪弗斯落下了一句催促的话语:

“看样子,你也恢复了一定的力气。”

“走吧,小子。”

希绪弗斯站起了身来,感受着逐渐褪去的脱力之感,又想本能地握住拐杖,直到感受到了一阵空荡,才后知后觉地回想到了拐杖被烧掉的事实。

牧羊人看了他的左腿处一眼,似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在片刻的抉择之下,一把将手中的长矛折断,将没有尖锐部位的那部分丢给了希绪弗斯,迈动了两次步伐后又撇了他一眼:

“跟上,别拖后腿。”

“感谢。”希绪弗斯回以微笑,稳稳接住了被折断的棍棒后,支撑着身体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炽热的太阳也高挂在了天空之上。

跟随着牧羊人的希绪弗斯,已然来到了一片牧场,一片荒芜的牧场。

围绕着牧场的围栏早已损坏,更是毫无维修的痕迹,就像是刻意将其维持在这种状态之中一般。

远远望去,牧场之中活跃着一头又一头的黑色身影,希绪弗斯认出了那些东西。

那些是狗,并不是羊。

是一条条浑身伤疤,充满了战斗痕迹,面部尽是狰狞的黑狗。

那些狰狞的黑狗目测有着三十多条,在见到了牧羊人的归来后,纷纷朝着牧羊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明显是给希绪弗斯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面部开始变得有些挣扎,因为,这些黑狗基本都有着半人高的雄壮体型。

有些个黑狗在看到希绪弗斯之后,开始露出狰狞的牙齿,口中流淌着分泌物,带着锐利的目光嘶吼了起来。

牧羊人见状,也是毫不犹豫拿着手中的半截长矛抛向了那些黑狗的方向,虽然没抛中,但还是让那些黑狗瞬间安静了下来。

牧羊人又抚摸着一条条黑狗,朝着希绪弗斯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一般,自满地笑了一声:

“怎么样,我的牧羊犬们看起来不错吧?”

希绪弗斯心有余悸地做出了吞咽地动作,面部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

“那羊呢?”

牧羊人露出泛黄的牙齿,扭过头来用下巴指向一个方向:

“来了。”

希绪弗斯朝着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头加上长角足有一人多高,通体黑色没有多少的毛发,四肢上的肌肉隆起,腿部足足有其他黑狗的躯干般粗大的黑角羊。

希绪弗斯愣神了片刻,面部之中带着数之不尽的质疑,像是在说“这是羊?”,又像是在怀疑,“这东西能因为我受到惊吓?”。

牧羊人察觉到了他面部的怪异,开口补充了一句:

“这家伙,是这里的狗王。”

“羊,能成为狗王……?”希绪弗斯面带着质疑看了这头“狗王”一眼,在反复凝视了那四肢上的肌肉之后,嘴角略微地抽搐,他明白,或许还真有着这种的可能性。

牧羊人自豪般地扬起了头部,开始分享起了培养“狗王”的心得:

“很简单,先养一头有着明显杂食偏向的黑角羊,从小在食物之中掺杂着黑狗血与肉块。”

“然后在这头黑角羊长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购买一批幼年的黑狗,保持着这头狗王的体型一直在黑狗之上。”

“如果发生了争斗,那些黑狗想要吃掉这头狗王,就痛打那些不懂事的家伙,如果这头狗王萌生起了好胜之心,就在第一时间给予它褒奖,例如抚摸,例如食物等等。”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地位就会产生分化,这头狗王的信心也会愈发地膨胀,而这些黑狗,也会逐渐认清自己的地位。”

“当然,也时不时会有其他的黑狗想要挑战狗王的地位,但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我来操心了。”

希绪弗斯深吸了一口凉气,更是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韵味,又似乎是产生了某种残忍的猜想,带着复杂的情绪反问了一声:

“挑战失败的黑狗,会怎么样?”

牧羊人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癫狂,语气却像是在说着什么寻常无比的事情:

“沦为狗王的食物。”

牧羊人的语气顿了顿,再次补充道:

“最初,这里有两百条黑狗,现在只剩下了三十多条。”

希绪弗斯陷入了沉默,他也似乎是明白了“牧羊人”的含义,又似乎是从中观测到了很常见的社会现象,从小到大都在经历的社会现象。

最后还是牧羊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说吧,小子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希绪弗斯逐渐抬起头部,与那牧羊人的目光对视,眼眸之中也是挂上了一丝的疯狂:

“如果按您的话来说。”

“我需要,请您来帮我分出一头‘狗王’”

这时,轮到牧羊人的动作陷入了片刻的停滞。

随即,他的神色变得锐利,目光中流转着某种光芒,恍然大悟般、意味深长般地笑了一声:

“你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小子,也足够疯狂!”

“没错,如果诞生出狗王,那么自然会让你的意识彻底产生分化,最终,更是会彻底地产生剥离。”

下一刻,牧羊人的语气又变得低沉了下来:

“所以,你小子,想让谁成为狗王。”

希绪弗斯毫不犹豫地回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