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8年冬
乔治 于汉普顿宫
“但是女王陛下为什么要让她去图特伯里呢?”我向威廉·塞西尔询问道。这个男人总是知道英格兰发生的所有事,秘密就是他买卖的商品,他垄断了所有秘密。“查茨沃斯应该是最合适的。陛下应该将她安排在那里呀?说实话,我自己都好多年没去过图特伯里了,你也知道,查茨沃斯是贝丝和她的前夫一起买下,作为和我结婚的嫁妆的,而且她把那打理得很漂亮。”
“苏格兰女王不会在你那待上很久,”塞西尔语气温和地说,“我宁愿她待在只有一个出口、配有卫兵室的地方,这样才好保护她的安全。这比起让她待在拥有五十扇窗户还有漂亮花园的房子里好得多,那会使她轻易溜到外面的。”
“你不会认为我们有被袭击的可能吧?”我为这个假设震惊不已。后知后觉地,我才发现他似乎相当熟悉图特伯里,真是奇怪了,他可从来没去过呀,听起来好像比我还清楚那里的情况,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能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又或者像她那样的女人会想些什么,能获得什么支持。就像谁会想到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训练有素的人,拿到那些再清楚不过的证据和证人,却还得不出有罪的判定?谁会想到我召集了三次审判,还是没有结果?碰到她,你就变得这么糊里糊涂吗?”
“有罪?”我重复道,“你说得好像审讯一样。我以为只是协商性质,你不是告诉我这只是一次调查吗?”
“我担心因为这件事让陛下受委屈了。”
“怎么会?”我问道,“我想我们完全是按照她的想法做的。是她自己终止了调查,说是这对苏格兰女王不公平。她已经澄清了苏格兰女王的一切罪行。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不仅调查得彻底而且还证明了她的表亲是清白的。但是为什么陛下不邀请玛丽女王到王宫和她做伴呢?为什么她要让我们安排?既然她已经洗清罪名了,为什么作为表亲的她们,作为女王与继承人,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塞西尔咯咯笑了起来,甚至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知道吧,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热情地说,“你是整个英格兰最高尚正直的人。你的妻子说得对,你确是一名身负荣耀之人。陛下一定很感激你将她的女王表亲保护得如此周到。我很确定所有人都很高兴你的调查洗清了苏格兰女王的罪行,现在我们都知道她是清白的。感谢上帝你证明了她的清白。现在,我们可有得忙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得让他知道我的想法:“你不想她免于刑责吗?”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想让她到图特伯里,而不是查茨沃斯?”我有预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得提醒你:我只会公平公正地对待她,秘书长。我会亲自申请面圣,弄清楚陛下的想法。”
“这样最好不过了,”他快速地回答道,“我是,你也是。知道吗,女王有意推荐你为枢密院的议员。”
我愣了愣。“枢密院?”这事说来话长。其实作为家族的一员,我早已有了入升的资格,但是为了这个能进入的机会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是的,”他微笑着说,“陛下对你信赖有加,这次是,以后也会是。你愿意为女王陛下恪忠职守吗?”
“永远,”我说,“你知道的,永远。”
塞西尔微笑着:“我当然明白。所以好好保护另一个女王,直到我们把她安全送回苏格兰。千万别爱上她了啊,好人塔尔伯特。我听说她会让人情不自禁。”
“在贝丝的眼皮底下?而且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
“贝丝确实是你和我们的保障,”他说,“向她送上我最诚挚的祝福,告诉她下次来伦敦一定得来我家坐坐。她会看到我有哪些进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会想要借鉴我的改建方案的,不过她可不能来挖墙脚。上次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和我的泥水匠交谈甚欢,她还想把他带走好让他去装饰她的客厅。我发誓下次可不会再相信她只是想和那些工匠聊聊天了,她是想从我这偷走他们。我怀疑她用涨工钱作为诱饵哩!”
“她该把改建的事儿放下了,毕竟还得服侍玛丽女王,”我告诉他,“而且我想查茨沃斯的改建应该已经完成了,只是一座庄园而已,会有多费事?现在的样子已经够好了,对吧?她也不必再操心那些生意了,我会让管家们接手。”
“你永远也别想从她手中接手那些农场和矿山,而且她是不会停止扩建的。”他预测道,“你的新妻子是个了不起的投资人,她热衷造房子,偏爱房地产和贸易。她是个难得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实业家。她会在全国各地建造庄园,将你的地产扩展到整个英格兰;她还会为你组建一支船队,让你们的孩子们前程似锦。只有他们都得到公爵头衔,那时贝丝才会心满意足。她是个只能在财产中找到安全感的女人。”
我一直不喜欢塞西尔说这样的话。他从一个卑微的小职员一下子坐上贵族的位子,完全是个靠着女王的欢心发家的家伙,所以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人也都是靠着教会的衰落才发家致富,每座房子都是用从修道院里运来的石砖修造的。他赞扬贝丝的生意头脑,其实是想炫耀他自己;称赞贝丝的丰厚财产,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得到财产的方式值得令人赞赏。但是他忘记了一点,不是所有人都是靠投机发财的。在英格兰,早在教会腐败之前,我们中一些来自名门望族的人已是家产万贯,而且我们的爵位已经世袭了好几个世代。还有一部分人的祖先是1066年来此定居的诺曼底贵族。这些事情很重要,至少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本身已经足够富有,不会从神父们的手里偷东西。
不过如果我公然发表上述意见未免显得太过傲慢自大了。“我的妻子一直做着符合她身份的事情。”我说道。塞西尔对我扯扯嘴角,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伯爵夫人的行为和她所具有的能力都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他流畅地回答道,“而且她的地位非常高贵。众所周知,您是英格兰最尊贵的贵族,塔尔伯特。您的言行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您是怎样一个正直的人。我们所有人都非常欣赏贝丝的好眼光,她在我们之中一直是最有人气的一个。这么多年来,我亲眼看着她一次次靠着婚姻步步高升,而且乐此不疲。我们都指望着她把图特伯里好好打理,给苏格兰女王一个温馨的家。伯爵夫人是唯一有资格和能力的人选。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够格。如果选其他地方都会显得我们刻薄,只有贝丝知道该怎么做,只有她可以成功。”
我本来应该很乐意接受塞西尔的奉承,但是我们的话题似乎又回到了贝丝身上,而且塞西尔应该记住,在我娶贝丝之前,她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