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8年冬
贝丝 于查茨沃斯庄园
我的伯爵丈夫带来了威斯敏斯特宫里调查的最新消息(因为新婚的关系,我钟情于“伯爵丈夫”的叫法)。他几乎每天都会写信,告诉我工作上的烦心事儿,作为安慰,我会和他聊聊孩子们的表现,家里又做了什么样的馅饼,还有自家庄园新酿的苹果酒。他在信中说道,已经有人秘密地将那些罪恶的证据呈现给他了:那些情书,已有家室的玛丽女王写给同样已婚的博斯维尔伯爵,唆使情人如何向可怜的、年纪尚轻的达恩利勋爵——女王的时任丈夫——下毒手,同时又倾诉着对情人如火如荼的欲望。荒淫满纸的情诗,许诺下激情的夜晚,还特别提及法兰西式的欢愉招式。
我想那些法官们——我的丈夫,年轻的托马斯·霍华德,他的朋友萨赛克斯伯爵,还有拉尔夫·萨德勒老爵士,罗伯特·达德利,加上我的好友威廉·塞西尔,尼古拉斯·贝肯,托马斯·珀西,亨利·黑斯廷斯和其他所有人——在阅读那些令人震惊的胡言乱语时,一定会觉得荒唐之极,令人难以置信,大有暗地里发笑的可能。谁会相信一个将酒窖里装满火药以便制造爆炸来谋杀自己丈夫的女人,会每天晚上陪在丈夫的病床前,给她的情人兼同谋写情书?!
但是,法官们都是男人,诚实、睿智、德高望重的男人们。他们不会去问:在那种情境下,一个女人会怎么做?他们还不习惯从女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不明白女人的本性是什么。他们只对眼前出现的证据感兴趣,但是连我都看得出——眼前这些证据大部分都是杜撰出来的!为了诋毁她的声誉,某人可说是下了血本!偷取信件,模仿笔迹,先用法语书写,再译成苏格兰语和英语,然后将信件放进一个特别的小箱子里,箱盖上还刻着押花字母,是她名字的缩写(以防我们会误认为还有其他叫玛丽·斯图亚特的女人),最后为了让这个箱子被人发现,特意“藏”在女王专属房间中显眼的位置。这个人的手段简直高超得让所有人都对女王的不忠深信不疑。现在,每个看过这些信件的人都相信年轻的女王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为了情欲和复仇,残忍地谋杀了她年轻的英国丈夫。
时至今日,对于这个聪明人的身份,我或许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其实,但凡在英格兰的人,都对这个人是谁心知肚明。不过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这个人居然没有延续他惯有的风格,这点倒是少见。可怜的女王将会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的深谋远虑简直让人绝望。她会逐渐明白,就算这次没有掉入他的陷阱,这个人还会设计出更好的圈套,一次又一次,直到她香消玉殒为止。
虽然这次她的声誉不保,但自由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儿。原本她那可恶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是最大的障碍,但自从他夺得了摄政权并将她的儿子作为人质以后,审判庭上没有一个人再愿意相信他的话。他对她的仇恨是那么明目张胆,他的不忠是那么刺痛人心,甚至连塞西尔委派的法官们都对他厌恶至极。包括我的丈夫伯爵大人在内的所有法官都是笃信忠诚的高尚之人,对于奸诈的背信之人他们从来是不屑一顾的。苏格兰女王的所作所为固然让人不齿,但那些苏格兰贵族的背叛行为更让他们深恶痛绝。我打赌他们会宣判由于女王陛下受到臣民的不公对待,她应该即刻恢复王位,此后如何处置女王就是苏格兰人的事儿了,我们不会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