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平
翌日晨间。
“我想见赵诺一面，请姐姐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想以道宗秘典《大周天行气九诀》跟他谈笔交易。”
用过早饭后，沈青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去的玉真：
“去之前，烦请姐姐再帮我沏一壶热茶。”
闻言，玉真顿时有些手抖，语调轻颤道：“你做事要考虑后果，赵诺他心思细腻，远超常人，就算侥幸将他毒杀，以你如今这个状况，也绝对走不出教坊司……”
沈青一时怔然，心中微沉：“姐姐此言何意？”
“我在书中见过断肠草，这种剧毒之物，天下罕见，你突然要见赵诺，肯定是有了些打算。”
玉真有些急了，不再遮遮掩掩，直言劝道：“你不要想不开，如果赵诺死了，即便查不出是你所为，赵笙也绝不会放过你，必会迁怒，丞相一脉与沈太尉向来不和，到时你……”
听到这里，沈青翻身下了床，直接选择了摊牌：“只要能杀了赵诺，我就有办法能离开这里，求姐姐帮我！”
见沈青已能行动自如，玉真神色微滞，回过神后，看着沈青脸上的恳切，不禁又是左右为难。
“等我传话。”
沉思了许久，她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偏房。
望着玉真离去的背影，沈青微微皱眉，断肠草被玉真察觉到，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入教坊司时，还是有些大意了。
她对于玉真的信任度并不高，可如今，除了相信玉真，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脱身。
一旦让赵诺发现她的身体恢复速度异于常人，转眼就要大祸临头，左右都是一个死字。
从玉真帮忙隐瞒下断肠草的存在来看，至少能证明她是没有恶意的。
但沈青并未放松警惕，她前世从各色书籍之中，看到了太多难测的人心。
如果玉真出了纰漏，或是直接同赵诺坦白，她只能尝试以记忆中的龟息之法，假死脱身，这是万般无奈的下下策，风险太大。
…………
…………
“还好你同我说了。”
片刻后，玉真折返，送来了一壶热茶，神情中带着一丝庆幸：“我曾在书中见过，断肠草的味道极涩，而且遇水会有浓重的腥苦气，你贸贸然加进去，只会弄巧成拙，要加花蜜才能勉强压住。”
言罢，玉真忍不住确认道：“你当真有把握脱身？”
“十拿九稳。”
沈青没有丝毫迟疑，将半株断肠草丢入了茶壶之中，决然道：“今日赵诺必死！”
快刀斩乱麻，才是上上策，瞻前顾后只会两头皆空。
…………
…………
盏茶功夫后，赵诺猛然冲进了房中，神色惊疑中带着狂喜：
“你手中有大周天行气九诀？！”
“自然是有的。”
沈青卧于榻上，有气无力道：“我可背行气口诀与你听。”
“慢着。”
赵诺摆了摆手，摈退一旁的玉真，待她出了房门后，方才匆匆取来了笔墨纸砚，迫不及待开口：“背！”
《大周天行气九诀》这一部盖世神功，在沈烈领朝廷大军剿灭道门祖庭之后，就已失传。
即便暗中有人修行，那也是残缺的秘法，可以说，沈家宝库之中的那一部，是当世孤本。
而沈家宝库，在被抄家之前，就已被沈烈付之一炬，这对于整个天下的武道而言，都是无法形容的巨大损失。
“周天行气者，寻天地之机，纳寰宇万灵之息，滋补己身，舍凡物谷肉之弊，饮露餐霞，去秽存真……”
一篇秘典，洋洋洒洒两千余字，很快便念完。
写完后，赵诺搁笔，眼中依旧残留着喜色，一面细细品阅道门秘典，一面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
察觉到手感暖烫，便顺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赵诺略感意外：“这茶倒是有些意思，七分甜三分苦，口有回甘。”
“放了些蜜糖压味，大人喝着可口就好。”
沈青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赵诺神色一滞，刚站起身，脚下便是一软，鼻尖滚热，眼前一片血红，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自小腹升起。
断肠草，三息绝命，在前身的记忆中，是世间排名前十的剧毒之物，可毒杀武道大宗师，一旦服下，神仙难救。
这种毒草并不多见，而且颜色极重，化入水中过于明显，银针一触即黑，很少用于暗杀。
若非赵诺的心神全部被道宗秘典吸引，只怕没有这么轻易成功。
看着趴倒在地，七窍流血的赵诺，沈青并未急于上前，等了半刻，方才靠了上去。
在赵诺的身上摸索了半晌，沈青搜出了几张银票带着些许碎银，还有一面象征着教坊司副使身份的铁牌，以及前日挑断她手足大筋的那柄匕首。
除了这些，别无长物，功法秘籍藏宝图一类的，一个也未见。
想来也是，谁会带着那些东西满地乱跑。
将赵诺翻了个身，沈青抽出匕首，在他心口补了两刀，回身拴上了门，而后才将他的尸体，拖上了床榻。
调整了一番呼吸，沈青划开赵诺的丹田，将手探了进去，丝丝缕缕的内力混杂着血气精元，自掌心不断涌入她的体内。
这是她自记忆之中找出的一门邪道秘术，名为《换血移宫》，可以嫁接旁人的内功血气，为己所用。
唯一的弊端就是，这种吸收而来的内力，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散，想要维持强横的功力，必须不断狩猎新的目标。
活人的效果，要比尸体强一倍不止，但如今沈青显然没有活捉赵诺的实力。
好在是趁热，比之活人，差的也不算太远。
做这些时，沈青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剥夺他人的生命，并未让她产生任何罪恶感，同时也没有任何快感。
她的心中有一杆无形的天平，一端放着自己的命，另一端，放着人间。
重活一世，她的命很珍贵，至少现如今她还没有发现能够与自己生命相提并论的东西。
因此哪怕天平的另一端是人间，此刻也依旧是倾斜的。
赵诺废了她四肢，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的安全，只有你死我亡这唯一一个结果。
半晌后，沈青收回了手，一脸餍足，赵诺的尸体，几近被榨干。
她能够感受到，在赵诺的滋润下，自己的力量有了颠覆性的巨大变化，强大的内力在体内逐渐充盈。
此间习武之人，分后天先天两境，先天之上，就是武道宗师，宗师往后，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道大宗师，有一人敌国之力，百万大军之中，来去自如。
后天境分九重，如今沈青的内力，至少已经步入了后天境四重的门槛，举手投足间，已有摧筋断骨之力。
照此推断，赵诺生前的修为，至少在后天境八重以上，年纪轻轻，有这份功力，也算是天资过人。
平复了体内气息，沈青没有耽搁时间，俯身握紧匕首，自额头顶部划开了赵诺的面皮，刀锋沿着鬓角游过下颌，最后再次回到了入刀处。
这是个精细活，让沈青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最后她取出赵诺亲手送来的赤汞，沿着刀口灌入。
盏茶功夫之后，她终于完整的剥下了赵诺的面皮。
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记忆中也有，赵诺的这张脸，是她自皇都脱身的关键。
沈青本就不打算在教坊司久留，皇都藏龙卧虎，像赵笙那般的武道宗师，远不止一个两个，她很难自保。
可一旦出了皇都，那就是龙归大海，天下大可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