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巫蛊之乡【18】

陈深有那么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年算得上干净白皙的脸此刻被灰尘沾染上，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感觉，眼尾下垂，抬头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小狗狗的可怜无辜感。

先前他能够在那么多的游戏主播中杀出重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依仗着这张脸。

陈深茫然一瞬，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少年。

是个很漂亮的男生，虽说男生用漂亮来形容不太合适，但是陈深第一眼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个想法，很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却不显女气，眼神清清冷冷的。

凉凉一眼扫过来的时候，陈深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他看了眼怀里的蛊虫，眉眼间的厌弃挥散不去。

桑祁看出他的想法，语气随意道：“在没有找到解除蛊虫和宿主间契约的方法前，最好先别动它。”

“我知道。”陈深点点头。

他目前没办法推翻大长老，蛊虫也明显快要进入中期‘食宿主血肉’的阶段，这也预示着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大长老，陈深眸中戾气重了些。

“我外出有时间限制，就送您到这了。”陈深停下了脚步，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一颗小虎牙：“祭司大人。”

陈深笑起来的时候，毫无防备心的模样显得有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桑祁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没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路上小心。

陈深离开之后，桑祁摸了摸盘旋在她腰上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小黑蛇，脸上扬起笑容朝着少年祭司的位置走去。

少年早在门口站着，双手环臂，看到桑祁走过去，他歪了歪脑袋。

身上的银铃响起清脆的声音。

桑祁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点废料，或许是因为陈深在蛇窟中说的八卦，或许是因为她信口胡说眼前的少年是男宠，盯着少年身上的异族服饰，女孩抿了抿唇。

这身衣服真好看，尤其是走动间叮当作响的银铃。

倘若还能回到现实，她便照着定做一身给下一任男朋友穿，轻轻一碰便是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倒也是一种趣味。

桑祁走神间，少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他微微垂眼，盘旋在桑祁腰间的小黑蛇便轻轻跳跃一下，跳到了少年肩膀上。

不知是不是桑祁的错觉，总觉得少年的状态似乎也蔫蔫的，跟小黑蛇如出一辙。

“你很会交朋友。”少年语气有点懒散，听不出什么情绪：“出去一趟，身边就多了人。”

桑祁意识到他看到了陈深，“正巧目的地一样罢了。”

少年没答，他抬手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轻轻地舔了舔唇，纤长的睫羽垂了下来，表情蔫蔫的，像是被雨打湿了的可怜小动物。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桑祁一眼，“你真让我惊喜。”

女孩看了看趴在少年肩膀上动也不动的小黑蛇，感到了一丝歉疚，她讪讪地摸着鼻子：“……多谢夸奖。”

“是在夸你么？”少年一时被她气笑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朝着院子内走去。

桑祁跟在他身后，抬手比划了两下：“我出门时想要找些东西防身，看到了小黑蛇，便顺手带上了，将它变成这幅虚弱的模样是我的问题，如果有什么补救的方法请告诉我，我会负责到底的。”

她算不上是个好人，依靠谎言和欺骗谋生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假的。

只是没有事先告知确实是她的不对，最开始桑祁也是打算等回来了找少年谢罪。

少年脚步没停，身上的银铃随着走动叮铃作响，直到走到石桌旁，他略略停下，撑着石桌坐下。

桑祁在他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上瞧见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病美人的意味。

少年撑着脑袋，声音低低的：“你在蛇窟看到了什么？”

桑祁思考了一下。

她说，“蛇蝎美人。”

少年忽的笑了，似乎很愉悦的模样。

“她很漂亮吧，圣洁又美丽。”少年语气玩味：“虽说藏身于蛇窟这种地方，蛇蝎美人的形容会不会有点流于表面？”

桑祁道：“她有一双贪婪的眼。”

世间万事万物都抵不过一个‘贪’字，每个人都有所求，有的人想要富贵，有的人想要权利，有的人想要向上爬，总归是目标不同。

蛇窟的那位神女沉睡时，桑祁也曾惊叹她气质高洁淡雅，仿若普度众生的神女降世，不曾求神拜佛的女孩也承认她的圣洁。

直到她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浸满了俗世欲念的眼睛，带着对不知名事物的渴求和贪婪，比桑祁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浓烈。

从神女入世的一瞬间起，她就跌落神坛。

“俗世就像是个大染缸，再干净的白纸都难免被浸染一二，神女也并不例外。”桑祁道：“只是还不知晓她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能够让神女也甘愿成为俗人。”

“神女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不堪的一面。”少年语调淡淡，似乎并不意外桑祁会这么说。

女孩抿了抿唇，又问：“你还好吗？”

少年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苍白过分的小脸慢慢地转过来，他顿了一下：“我没事，只是炼药耗费了太大的心神。”

他想了一下，又道：“今日之事是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从不吃亏，这个人情我定然是要你还的。”

闻言，桑祁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会的。”女孩认真点点头。

少年垂下眼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小黑蛇的脑袋。

他仿佛不打算再继续对话了，桑祁走了一天也有点累了，正打算回去整理一下今天所有的线索，身侧的少年却出了声。

他问：“那你呢，又被染上什么颜色了？”

桑祁微微侧身，“什么？”

少年抬起脸来，盯住她的眼睛：“你说俗世是大染缸，白纸也会被染上颜色。”

原来是在想这个。

桑祁笑出声来，她不甚在意道：“我本来就是一张废纸，自是什么颜色都有。”

“我自谎言和欺骗中诞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张被揉碎了的废纸，所有的颜色都可以泼上去，我都全盘接受。”

然后，用这些东西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