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合理与公平
新闻编辑组员工负责寻找新闻素材、发掘故事及真相。
可以到户外，当一名野外记者；
也可以采访受害者、采访英雄、市井小民对事件看法和态度；
还可以单纯坐办公室，整理归纳资料。
工作可以说五花八门、所种多样。
但职责绝对不包括邀请嘉宾，那是嘉宾邀请人的工作，新闻编辑组去做了，那是抢人饭碗。
组长要求20分钟后集合。
亚瑟就拿着速写纸笔，离开临时营地，钻进受灾街区，寻找可以填充这次野火专题报道六十分钟直播内容的素材。
他回到自己家原来所在地址。
这里昨晚就已经被蔓延过来的火势烧毁，此时大火也不知是因为能烧的已经被烧光，还是被认为扑灭。
只偶尔有几处小火苗燃起，很快又自己熄灭，放眼都是灰黑余烬，空气中飘荡着挥散不去的尘埃。
到处是残垣断壁，好一番末日破败景象。
亚瑟取出拍立得，‘咔嚓、咔嚓’按下快门。
给自己家、还有儿时伙伴的房子留下最后的记忆。
拍完照，亚瑟便快步离开。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挖掘的了，别说没有一个人，估计就算是老鼠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穿过街道尽头的公园。
公园里此时和之前的街区如出一辙，早已被大火烧秃撸了皮，连一根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都没留下。
从公园石块砌成的围墙出来，所见所闻却让亚瑟颇为诧异。
这里建筑相对完整，顶多墙壁、屋顶有所破损，植物也被烧了大半，却没有完全烧尽。
不仅如此，这里还有很多忙碌的消防员，拿着水枪时不时浇灭复燃的火苗。
还有穿着工服的工人穿行其中，从房子里将各种物品往外搬运，还有人牵着猫猫狗狗，亚瑟甚至看到了五六匹马。
棕毛、长腿、白色马鬃、马尾，是用于比赛的纯种马，一匹就价值几十万到数百万美元。
这儿的景象，与仅有一个小公园之隔的隔壁街区，不能说天差地别，只能说完全是两个世界。
恍惚间，亚瑟想起来了，这里是个富人社区。
有很多再美国耳熟能详的名人，在这里都有房产，包括不限于大企业家、好莱坞明星。
因为距离好莱坞山很近，加上周围环境契合自然、风景极佳，本地地产商几年前才刚开发了这片建筑群。
十倍于邻居街区的价格、十倍于普通住宅的面积、十年尊享优质售后服务，与比弗利希尔顿附近豪宅几乎前后脚落成。
这些优点，让那些很有钱，但还住不起比弗利山庄的富豪们趋之若鹜。
当然，现在还没有比弗利山庄这个称呼，那还要等明年，比弗利希尔顿酒店成为好莱坞主要颁奖典礼举办地。
比弗利山庄才开始为世人所知、声名大噪。
作为新闻人，亚瑟的鼻子敏锐嗅到焦点新闻的气息。
他快速取出拍立得，对着街道上就是一顿猛拍。
镜头主要记录下正在忙碌的消防员和搬家工人，当然大多都是背影，没有一张正面。
在美国，没有获得肖像权，是不会被允许公开展示自然人正面头像的。
罪犯、明星这些焦点人物也不例外，只不过只要法院允许，罪犯对上镜没有话语权，明星们则乐见其成。
收起相机，拿出速写纸笔，亚瑟奔向一名消防员，伸手拦下他，将工作证向对方展示。
“你好，我是CBS电视台<早安，美国>记者，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消防员停下，胸口起伏，微微有些气喘。
“可以，你说。”
“请问，这里大火已经熄灭，为什么你们还停留在这里？不去火势严重的地方救火？那些地方明显更需要你们。”
消防员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脸色不变，开口实话实说。
“我不受雇于加州或伯班克市政，我是受私人雇佣。”
“现在风向随时会改变，谁也不能保证这里不会再受到火势威胁，在野火扑灭前，我和同事需要24小时值守在这里。”
直白点解释，这位消防员，或者说这里所有的消防员，并不是公共资源，而是服务于个人——富人。
“你和你的同事到这儿多久了？抵达的时候，这儿烧起来了吗？有人在救火吗？”
亚瑟抛出下一个问题。
“昨晚，昨晚10点左右，我们到达时火势刚蔓延到这儿，大概有五辆消防车比我们更早抵达，十几个人吧。”
“那么隔壁街区呢？隔壁被烧毁的街区，你有看到几辆消防车？多少人员？”
消防员想了想，也没不耐烦，这里暂时不会再次燃起大火，思考时间充沛。
“一辆还是二辆……不会超过三辆，最多只有六七人。”
亚瑟心思电转、头脑风暴，短短眨眼间酝酿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觉得这资源分配合理吗？另外，你觉得私人雇佣你们公平吗？”
“某些有钱人可以花钱请额外人员，作为私人消防员，来拯救他们的家园，其他人只能听天由命，眼睁睁看着家园被烧毁。”
“不，这没什么公平与否的，人们只是想要拯救家园，每个人都在不顾一切的尽全力。”
这个问题虽然尖锐，但受访消防员不假思索的抢答，而且对答如流。
“你不能因为他们做了普通人全力之外的事情，就去责怪他们，他们也只是在尽自己职责，拯救自己的家园。”
他们指的是富人，也指的是雇佣者，更浅显直白一点，就是老板，这名私人消防员的老板。
老板花钱了，消防员拿到钱了，自然而然会开口为老板说话，站在资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因为他是受益者。
作为一个中立者，亚瑟会评论这不合理，但很公平。
消防员避重就轻，完全不去谈合理与否的问题，他内心很清楚，这不合理，但这里是资本国家，资本至上，资本就是‘合理’。
作为一个受害者，亚瑟的家都被烧成了灰烬，所以他觉得这既不合理、也不公平。
凭什么富人可以花钱，聘请额外的帮手助力？
消防员作为公共安全、公共卫生中的重要一环，本就应该是公共资源。
但美国火灾救援没有自己的消防局，这个国家所有消防机构都是公司企业性质，属于私人所有物。
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行雇佣。
路上跑的消防车、天上喷洒干粉灭火剂的飞机、在山里与火势搏斗的消防员，都是加州和伯班克市政向这些公司企业雇佣而来。
然而，这些划归为公共资源的设备、人员，在分配上也并不合理和公平。
这名私人消防员回答上一个问题，明显暴露出了美国正甫的区别对待。
普通街区与富人街区资源分配竟然达到两到三倍的差距。
对于亚瑟这名受害者而言，这无疑就是火上浇油，心中怒火攀升。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次受灾的具体损失吗？伤亡人数之类的。”
亚瑟深呼吸几口，将心中愤怒压下，问出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有两个昨天进山的猎人没有消息，估计凶多吉少。”
“另外，早些时候，市政通报，昨天下午火灾发现不够及时，有4个孩子和3个妇女被烧死，十几人被烧伤。”
说完，消防员停顿了一下，亚瑟正准备点头。
如果是市政通报，临时营地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其实……”
消防员忽然压低音量，用几乎耳语的声音继续开口。
“凌晨隔壁街区火势被扑灭的时候，我看到有十几具被烧焦的尸体抬了出来，有一具时消防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