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巧还赤银枪
夏日的三伏天，骄阳似火，燥热难耐，无论是江南水乡，亦或是北境的草原上，终于盼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伴着丰收的喜悦。秦家口开放之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热闹的时节，车水马龙，商队往来不绝，由南向北贩货的商家以及北方草原上的商队在这个季节都齐聚在秦家口。可天山之上的气侯与温度相对均衡，近三个月的时间，黎天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小玥手中握着一封喜帖，是腊月初八川南铁家的二公子铁真迎娶江南才女竹州阁二姑娘阮若竹，小玥在庭院左一圈又一圈的踱着步，琢磨着怎么能将天山老人的雨花丸和药房弄到手。
冉玄机正在与黎天下棋，可小玥一圈又一圈的转着，也是有些头晕了“夫人啊，您就别转了，老夫这棋盘都要看不清了。”
“玄机先生，这不赤银枪回来了，我也不能便宜了那老闫头，可就他那个算计啊，怎么也不会给我的。”小玥的脚下还是没停下来。
“那有何难，惊雨，去对面，请天山老人，就说本宫主请他下棋，赢了赤银枪拿走。”黎天轻松的说着，小玥走到近，“跟你下棋？那还不输的裤子都不剩下么？怎么会拿出来当赌注？”
“不一定？夫人且看着。”黎天一笑，惊雨领命而去。
天山老人听着惊雨的话，诧异的问道：“你家那个猴精的夫人说的？”
“不是，我家宫主回来了，自然是宫主说了算。”惊雨跟天山老人打了几年的交道，知道这老头心里有些怕夫人的，还是听宫主的，打着宫主的旗号说话。
“你家宫主？当真不在等几个月比武了？”老头重新确认了一遍，惊雨点点头，说“我家宫主说，比武还会有个损伤，还是下棋文雅，这也做了几年的邻居了，何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明智！一听就比你家夫人通情达理。走吧，我去会会你家宫主。”惊雨听着天山老人的话，忍不住想笑，这老人家当真是多年未出过天山了，这打架谁能打得过黎天呢。
当天山老人一进院子，看着一旁的桌子上摆着扣押已久的赤银枪，内心的想念之情溢于言表，眼角竟然有些红润了，握着左看右看，左比划一招右比划一招，不忍放手。
“老先生好。”黎天坐在棋盘边上，温和的说着，天山老人才转身，见着眼前的年轻人，笑容温和，也是客气的说“您就是黎宫主？”
黎天点点头“老夫闫肃，因为长期住在这天山上，所以都叫我天山老人。”
“老先生被称为天山老人，可不是因为长期住在天山上，而是因为自创的天山九式，取自西谷宗的十三枪法，简化而成。”黎天将黑子全部收进棋盒子，随口说道。
陈年旧事被提及，老人眉头一皱，走近棋盘，坐下，说道“黎宫主怎会知晓？”
“老先生，不过是不愿参与世俗利益的纷争，才脱离了西谷宗，我说的对么？”黎天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你这年轻人，年纪轻轻，怎会知道这么多旧事。”
“老先生也曾痴迷武学，但西谷宗地处草原，建宗图木部落的腹地，一直与图木王族关系密切，所以每次图木与中原之战，西谷宗必然出手迎战，变成了图木王庭的利剑，老先生是西谷宗唯一将西谷宗十三枪发挥极致的人，却还是输给了云霄子前辈，几年后，老先生将十三枪简化为九式，招式化繁为简却变化无穷，更加环环相扣，威力剧增，可又一次败给云霄子前辈后，不仅您自己质疑了，图木王挺也质疑了西谷宗，背了战败的黑锅，从此西谷宗最年轻的长老夏初雨就脱离了西谷宗，销声匿迹。而中原的天山之上，多了一个顽固的天山老人。”
听着黎天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天山老人仿佛回忆许多过往之事，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说“过往之事早就过去了，穷此一生，天山九式还是打不过烟霞剑。”
“打得过如何？打不过又如何？老先生在天山上活的畅快恣意，云霄子老前辈四处云游，一样活的潇洒自由，有什么不好么？”
“你这年轻人啊，了不得！这棋老夫怕是下不过你，说吧！你那个夫人不会让我平白无故拿走赤银枪的。”天山老人摇着头说道
“我夫人出自云霄阁，算得上云霄子大长老的徒弟，确实是的从不吃亏的，可老先生这赤银枪也是心爱之物，我若让您拿走，她向来听我的，也不会反对的。”
天山老人一下精神起来，“当真？你真的还我？”
“可以”
“你那夫人能同意？”
“能，老先生想拿走就拿走吧。”
天山老人心中暗自高兴，又一次走过去拿起赤银枪，赶紧收起来自己失散多年的宝物，可目光注视到旁边的一个兰花玉瓶，伸手摸摸，小心的打开盖子闻闻，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是？”
“百花谷的百花精蜜”黎天随口说道。
天山老人早年间就听说过，第一次见到，心里痒痒，左看看右看看的，不舍得放下，正巧小玥进来给黎天添茶。“闫老头，我夫君说把赤银枪还你，我也没说什么，为何又拿我的百花精蜜？！”
“小玥，坐我这边吧，老先生就是看看，有何不可？”然后向小玥使个眼色，小玥忍着笑意，坐在一边，给黎天添茶后，自己也添了一杯，细细品味。
“黎夫人，老夫多年没下山，百花谷的百花精蜜一滴难求，你这百花精蜜可否交换？”天山老人问道
“不换，友人相赠，甚是珍贵。”小玥也是漫不经心的说，可天山老人难得见到百花精蜜，已经是垂涎三尺，又恳切的问“夫人，这珍贵的确珍贵，您割爱一点点行不行？”
“闫老头，你可真逗，我夫君受伤，用这百花精蜜调养身体还不够呢。”小玥还是不肯让步。天山老人看向旁边的黎天，也不语。琢磨又琢磨的说“调养身体我也有宝贝，跟你换，如何？”
“老先生，我家夫人说不换，您就别勉强了，我家有位医术高超之人，可是大名鼎鼎的玄机先生，有他在这，我也不缺灵丹妙药，您的宝贝还是留着吧。”黎天顿了一下，朗声说道“老先生的赤银枪已经拿回，若无其他事了，就让惊雨送您回去吧。”
天山老人一听，逐客令都下了，是真不想换，急着说道“冉玄机可是要跟我换过很多次雨花丸的，老夫都没换。黎宫主、黎夫人，老夫愿意拿出来换。”
“老先生，雨花丸珍贵，也要用对了用途才体现出珍贵，我与夫人也用不上，若是玄机先生要，你可以跟玄机先生商量，他也在这别苑里，就不要难为我夫人了。”
天山老人拿着兰花瓶，久久不愿意放下，心里想着，怎么还有人对雨花丸不感兴趣，可自己也拿不出其他东西换了，强调的说道“你现在不用，不代表以后用不着，这四叶冰莲已经快开了，配上我的雨花丸，能解百毒，天下间再无其他药材比得上，就算是没有四叶冰莲，中毒之人服用雨花丸能延缓毒性发作，重伤之人能暂且保住性命也是极其贵重的。还有……”
“停……不是重伤就是中毒的，我只愿我夫君日后平平安安，用不上才是好的呢。”小玥打断了天山老人的话，继续说“况且，你这换不过是给我一粒、两粒的，不过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有什么用。”
“燃眉之急还没用么？”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玥的回复让天山老人有些失望了，不舍的看着兰花瓶。
“小玥，你看老先生如此诚心，花祖之送你这瓶百花精蜜就做一次交换吧。”黎天假装商量的说道，天山老人兴奋的点头。
“夫君，这可不是普通的蜂蜜啊，花祖之下次会不会再给我还不一定呢，百花谷从不拿出来的。不换……况且你的身体也需要百花精蜜，等你康复了，我们就能尽快回苍梧宫了。”
天山老人听得头疼，黎天又说道“老先生，百花精蜜珍贵难得，更适合为我调理身体，您那一颗两颗的雨花丸就算了。”
“一瓶！一瓶如何，我那一瓶中有近十枚，这诚意足够了吧！”天山老人心都疼了。
“老先生啊，您是真想要这百花精蜜呀”
“真想要，这已经是极限了，我这些年在天山上，也就存了那么几瓶。”老头心疼的说。
“那你置换一点点百花精蜜么？”黎天问道
“一点点也好啊，老夫回去研究研究，若是都给我就更好了。”天山老人的无赖劲儿又展现了出来，小玥已经领教过了，抿嘴一笑。黎天说道“也行，那你得将雨花丸的药方给我夫人看看。”
“不行，这可是我的秘方”天山老人赶忙向后退几步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先生不同意就算了。”
“这……”天山老人又陷入纠结，几分钟后，说道“就看一遍，能记住多少，算多少，这个归我。”
“行，还有你的一瓶雨花丸。”
天山老人好像从自己身上割了一块肉似的表情，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玉瓶，又摸出一张药方，递过来，说道“这上面我可是记录了火候、辅料，夫人好好看看吧。”
小玥不慌不忙的接过药方，仔仔细细的从都到尾看来一遍，脑中过滤一遍信息，又从头至尾看一遍，然后便将药方还给了天山老人“多谢闫老先生。”
天山老人赶忙将药方放好，说道“这瓶百花精蜜，老夫可拿走了？”
黎天点头，老头儿或许是怕云玥反悔，赶忙告辞了。
“惊雷，准备笔墨纸砚，然后请玄机先生来。”黎天的话让惊雷一愣，可还是速速准备了，只见小玥一气呵成，将天山老人的药方一字不差的复写了一份。冉玄机看着，如获至宝，兴奋的说道“夫人好记性啊，这简直就是过目不忘啊，这辅料十几种，火候变化多次，夫人都能一一记下，老夫佩服啊。”
小玥却是笑着说道“可别夸了，玄机先生，这个也给你。”小玥将雨花丸拿出来，更是让冉玄机兴奋不已，小玉瓶打开，散发着雪莲的清香，每一粒都晶莹剔透，“还挺好看的。”
玄机先生高兴坏了，“宫主、夫人啊，吃饭就让佟嫂送我房间就行，我且要研究研究这雨花丸，主要的成分这几年夫人都准备了不少，辅料我也有，这要是再辅助些雪参、灵基花，绝对比得上夫人当年给你的定神丹，我先走了。”
看着玄机先生边走边研究专注的样子，差点撞到门上，小玥和黎天忍不住笑了笑，“怎么样，小玥，赤银枪顺理成章的还回去了，雨花丸、药方也拿到了。”
“早知道你出面这么容易，我何必苦苦的想了许久。”
“你跟花祖之要这百花精蜜是不是也为了这个？”
“嗯，本以为给你准备的，可你提前回来了，用不上也挺好的，玄机先生一直想要，就了却玄机先生的好奇心吧。”
“黎天，那日在修罗古城外，我见着四个人，也一直在这天山附近埋伏着，应该有半年左右了。”小玥跟着黎天，进了内堂。
“我那日只顾着古凰，倒是没注意其他人。小玥可否说说有什么特征吗？”
小玥又继续说“一个拿着长枪的和尚，一个道姑打扮的盘发夫人，另外还有两人，打扮就没什么异常了，哦，有一个好像使用的螺旋刀。”
按照小玥描述的，黎天想了想，说道“那应该是西山四散人，空念和尚、素衣仙姑、枯荣掌廖通、罗叶刀池烁。”
“以往好像听过兄长说起西山四散人，追随曾经的北野第一高手萧翻云，可后来萧翻云与梁三郎一战之后便消失无踪了，西山四散人也没了音信。”
“不知道，不过就算是萧翻云再出现应该也遇到什么困境了，否则不可能沉寂这么多年。”黎天顺手拿起苹果和小刀削皮。
“咦？古凰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好像还没见到他的踪迹。”小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习惯性的轻点着桌子琢磨着。
“大限将至，再出现踪迹就是下葬了吧。”黎天随手将剥了皮的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小玥。
“啊？你说真的假的，出来时候还生龙活虎呢。”小玥边吃边说。
“小玥啊，上次云璟来的时候，就说过的，你忙忙活活的准备吃的、喝的，就没上心。”
“有么，再说说么”
黎天看着小玥好奇的样子，一边将苹果喂给小玥，一边继续说“古凰出来时候的状态绝对是回光返照，第一，他继承了修罗域主之力与修罗古城的联系就密切相连，离开修罗古城就意味着血脉干涸而死，所以古右岑他们带走他相当于将古凰送进了阎王殿。”
小玥忙着咽下嘴里的苹果说道“那古右岑不知道么？”
黎天笑笑继续说“知道，但还有第二件事，就是修罗泉力量很强，若是取得了修罗泉的控制力就能阻断域主之力的限制，而当时古凰能量爆满的出来，古右岑一定是以为古凰已经摆脱了域主之力的限制。却不知道，古凰出来是因为心智已经丧失了。”
“心智丧失？”小玥细细想了想，“古凰当日出现确实不太对，好像不认识古右岑、古左一了，还对我们三个很愤怒。”
黎天还是笑容温和的说“那是因为，古凰取得修罗泉的控制力只差了一点点，就是吞噬我的修罗之力，我已经无能为力，甚至连意识已经无法控制了，可当日在修罗古城救你出来时，我将一道金印的神识输入你的赤印中，怕你走火入魔，也就是这道神识救了我。”
“那日正好万华门上门找麻烦，兄长和花祖之都来了，也就是那日我说跟天山老人换雨花丸为你疗伤，花祖之才拿出两瓶百花精蜜的，后来我就头痛欲裂，花祖之说你要出事了，不能让那道神识消失，又急忙请来秦征，那股威压真的很强大，我只记得我们都拼尽了全力，然后一阵破碎之声，便失去了意识。这是不是与你真的有关？”
“千真万确，就是你们仨个的修罗之力稳固了我的金印神识，激活了我的意识，征服了修罗泉的狂暴之力，而古凰却是没有这么幸运，不仅没有取得控制之力，意识也已经丧失了。那日他那招彤云密布已经是极限，离开修罗古城的区域，就会日渐老去，血脉干涸而死。等着下葬吧。”
小玥嘴角一笑“这就叫恶有恶报！”
修罗古城人人惧怕的域主古凰，如同黎天所说，回到图木部落不久就开始日渐衰老而去，没出半个月，就如同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头发、胡须花白，骨瘦如柴，看着日渐虚弱，古右岑试着将古凰送回修罗古城，可修罗泉最后一次异动后，再无声响，整个修罗古城如同废墟一般，了无生气，古凰的生机已经断了，古右岑悲痛之余，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古左一共同陪着这个意识混乱的老人，直到临终之余都没认清自己一直保护的两个儿子。或许是修罗古城这个地狱一般的存在，让古右岑、古左一同样觉得压抑、束缚，并没有将古凰葬在修罗古城附近，而是在草原深处选择了一块有山有水之地，让这个罪大恶极的老父亲在另一个世界能感受到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