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闭门不出
第二日,谢安看着书桌上一张写着“一夜无言”的笺纸,暗笑一声:“倒是我多心了。”便将那一张笺纸烧成了灰烬。
“来人。”
他高喊一声,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仆人跨入书房,躬身候道:“小的在。”
“文郎初来建康,或有不便,你去随身伺候,务必使其安心。”谢安正色道。
“小的明白。”
那仆人连忙应和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书房,来到了谢文房外。
一夜疲惫,再加酒意朦胧,谢文睡了一个舒服的懒觉,直到巳时三刻方起。
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他浑然没有在意昨晚的枕边人已然了无踪影,穿好衣裳,跨步朝房门走去。
刚一出门,那仆人便上前躬身行礼道:“小的齐泰,奉尚书之命,随侍郎君。”
“哦……”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跟着伺候自己,谢文虽有些不习惯,但想到成为了世家大族的一份子,这样的生活状态以后都将成为常态,也很快就接受了下来。
在齐泰的帮助下,他很快就熟悉了谢府的情况。
知道在哪里用膳,哪里出恭,哪里读书,哪里习艺。
特别是对谢府的一些规矩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什么是触犯禁忌的事。
但唯独对谢府之外的事,他是一字不问。
在酒足饭饱,将谢府游览了一圈之后,他忽然一脸憧憬地对齐泰说:“你刚才说怜云琴艺颇佳,倒把我听琴的馋虫给勾了出来,你去把她唤来,为我弹奏一曲。”
“是。”齐泰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忽然问道:“但不知郎君想在何处听琴?”
“就在这翠云亭里吧。”
谢文看向一旁的小亭,径直走了过去。
齐泰见状,不再停留,连忙跑去寻找怜云姑娘。
坐在翠云亭里,谢文不禁暗自得意:“等我这五音不全的人学会弹琴,恐怕一年的时间就该过去了吧……”
为了使他脑海里的历史知识发挥最大的作用,用在最为紧要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就是什么也不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一个绝不犯错的宅男。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抱着琴款款走来的怜云姑娘,恰好就是昨夜侍奉他的女子。
这戏剧般的巧合,让他不由得开怀大笑,缓步上前道:“现在看来,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怜云闻言,脸颊染满红晕,低着头抱着琴愣在原地,不敢走入亭中。
见状,谢文跨步上前,一把拿过怜云怀里的木琴,微笑道:“怎么?不想弹琴给我听?”
“奴婢不敢。”怜云羞赧道。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当师父的料。”谢文笑道。
“师父?”怜云一脸疑惑地望向谢文。
“叔父雅好音律,我却自小生在村野,不通丝竹之声,要寻个名师教我,听闻你琴艺颇佳,想向你学琴,听明白了吗?”谢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
怜云一脸无助地看向齐泰,没有应答。
“你看他做什么?叔父昨夜命你侍奉我,难道你还不明白其中的意味?”谢文皱眉道。
他就差明说谢安已将怜云送给他了。
“郎君误会了,奴婢是怕才疏学浅,不能胜任。”怜云连忙道。
“你是不是才疏学浅,你说了不算,过来吧。”
谢文微微一笑,不待怜云回答,便回到亭中,将琴给架好了。
作为谢府里艺伎中的佼佼者,怜云的琴艺自然不须说。
但谢文却是个五音不全,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亲的门外汉。
听怜云弹琴,他简直就像是在听“天书”,只知道音律动人,琴弦中暗藏奥妙,却说不清妙在何处,也道不明其中深意。
不管怜云如何细心分说,他都觉得云里雾里,一动手也只能发出刺耳的杂音。
所以学琴一事,一时之间,显得分外艰难,根本看不到学成的希望。
……
不知不觉间,两个多月的光阴便悄悄从琴弦间滑走。
他的琴艺虽没有半点长进,但和怜云之间的感情,却渐渐进入了更深的层次。
这一天,他依旧坚持着午后前往翠云亭,等待怜云过来教他弹琴。
但怜云未到,许久不来打扰他的齐泰却不请自来了。
“尚书有命,请郎君随小的去书房一趟。”
齐泰开门见山,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看来谢安也会沉不住气吗……”
在府里住了两月,谢文的心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容易起波澜,只以为谢安是因为他这两个月闭门不出,一味游戏玩乐,要找他问罪。
而他也早已想好了说辞,根本就丝毫不惧。
书房内,谢安神情肃穆地坐在榻上,看到谢文到来,朝齐泰使了个眼色,齐泰便连忙退出了书房,还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听到房门“嘭!”的一声关上,谢文不由得重视起了谢安这次特别的召唤。
他躬身行礼道:“不知叔父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如你所言,仇池已然入秦。”谢安略显激动地道。
“这一点,叔父不是也早就猜到了吗?”谢文皱眉道。
当初谢安说得那般自信,他完全不觉得那只是唬他的大话。
“天下大势,自然可以推演猜度,但若非早知其事,谁能料定是何时发生?”谢安眉头微皱道。
他自认为这一问是谢文故意为之,心里有些不悦,不过他还是给出了解释。
“看来叔父现在才相信我的话。”谢文一脸遗憾地道。
“你可知你是如何穿越千载?”谢安忽然问道。
“嗯?”
闻言,谢文不禁满脸问号,对谢安突然转换话题感到不明所以。
稍一愣神,他苦笑着回道:“我要是知道,早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你怎知回不去?”
说话间,谢安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实不相瞒,千年之后的世界,比之如今,可谓是好上千倍万倍,若我有选择回去的机会,绝不会愿意留在这里。”谢文正色道。
闻言,谢安像是放下了心里悬着的大石,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大司马将如何行废立之事?”
“此事不可扭转,叔父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谢文疑惑道。
“也罢……”谢安叹息一声,然后正色道:“既然你还心存顾虑,我也不为难你,但你不可再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