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路护送
由于路上耽搁，天色渐暗，但我们预定歇脚的安定县还望不见个影儿，出了延安革命根据地，走到这一带荒芜人烟，真担心狼虫虎豹随时跑出来伤人。骡马累得喘着粗气，嘴角挂满了白沫，但翻过好几座山头就是看不到一条河，甚至连一口泉眼也没有找到，大家咬紧牙关只能硬撑着往前走。
正当我们绝望之际，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我确信不远处就是村庄，但天色已晚距离太远，分不清是敌是友？若是领着运输队贸然投奔绝非明智之举。与此同时，看到亮光的柳四和几个小青年一起跑过来说：“我们今天走的路线有问题，前面可能是个村子，我们先去探探路，摸清底细是走还是留，必须得你来拿主意。”
看见他们几个自告奋勇去探路，我正求之不得，说：“大伙已经精疲力尽，你们先行去探路，我让运输队停下来暂且歇息，随后赶上你们，等弄清楚具体情况我们再做打算。不过，与陌生人交涉要注意隐藏我们的真实目的，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好，我们这就出发了。”
看着他们急速跑去，我转身对着头骡大喊道：“大家暂且休息，我们先去探路，然后安排大家就近住宿休息。”
“哎哟！累死了，总算能缓口气，太好了。”我听见两个女老师喊叫着。
随即，我不得片刻歇息，向前追随柳四他们几个的身影而去。前面的亮光离我越来越近，我疑惑不解，难道是遇上……但天色已晚，只能心存侥幸去碰碰运气。
“刘哥，我们在这里。”我谨慎地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柳四的身后是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着装整齐统一，身负长枪正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走来，尤其是头顶那红色的五角星帽徽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我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欣喜，这不是守护我们一路走来的红军队伍吗？
“同志，这是我们运输队的领头人。”柳四抢先一步说。
“老乡好，我们是××师××团黄文斌，欢迎来到李家岔。”还没等我反映过来，黄团长马上招呼道：“战士们赶快过去帮老乡们扛行李，今晚就在团部驻地休息。”
我本想说要在这里借宿的事，可是还未开口黄团长已经安排好一切，我只能客气地寒暄几句：“黄团长，我们有三十多个人，二十几头骡子要住宿过夜，给您添麻烦了。”
“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个啥哩，走，我们边走边聊，先行回去安排大家的食宿。”
“黄团长，这里距离安定县还有多远？我们的任务是运送粮食到榆林地区，接下来该怎么走？”
“同志，你们可能走错路线了，宝安县在东边，从这里往西走就是靖边的地界。”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一路走来荒芜人烟，想找口水喝都很难，更别说问路了。”
“同志，不必担心。到了我们这里一切都好说，明天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实不相瞒这也是上级交代的秘密任务。”
“感谢黄团长时时处处替我们着想，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为了保卫延安的战斗取得全面胜利，我们都在全力以赴。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党中央延安，榆林的国民党驻军奉老蒋之命协同作战，但不敢轻易冒险进攻我们，担心自己实力不济，又碍于上级的命令不能不动，便将军队调往盐池定边一带驻防，准备与银川南下的马家军会合，伺机切断我们与北撤的党中央机关取得联系，一旦时机成熟就合力围攻我们。”
“你们运送这么多粮食北上，要穿过国民党军队的封锁区比登天都难。因此，我们必须得密切配合你们的工作，事关党中央机关的粮食供给。”
“真没想到这边的斗争形势如此严峻，看来我们的任务很艰巨。”
“同志，大可不必如此悲观，有我们保护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那样再好不过了，感谢党中央，感谢我们的红军战士。”
随后，我们安顿好骡马，统一集中到食堂吃饭。一天满满的行程，大家又困又饿，吃过饭后又恢复了精气神。大家争先恐后准备夜间值守，黄团长却走过来制止说：“你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只管放心休息，养好了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夜里的安全守卫由我们全权负责，放心吧！”
“黄团长，那多不好意思，让战士们也轮流休息，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
“同志，您多虑了！”黄团长随即命令道：“一连、三连负责前半夜巡逻警戒，二连、四连负责后半夜的巡逻警戒，大家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确保运输队的安全。”
夜里战士们挤在室外的墙角休息，将团部驻地的大床留给我们享用，运输队的人感到不好意思，磨蹭着不愿上床休息。黄团长将他的团长宿舍腾出来给三位女同胞住，他拉了我第一个带头躺到大床上，其他人这才陆续上床休息。这一夜，有黄团长亲自陪同，我们安然入睡。夜里竟然出现了旖旎激情的梦，让我兴奋不已，第二天起床后信心满满，精神倍增。
早饭过后出发时，黄团长领着两个连的人马不知去了哪里，留下一个连的战士为运输队保驾护航。我们从马栏走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运输队的人万分惊喜。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护送我们的战士说：“大部队已经跟敌人交上火了，为我们打掩护，时间不等人尽快通过吧！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管更不能回头，只管吆着骡子往前冲。将粮食顺利交给党中央，我们的任务就圆满完成。”
“走，赶快走，大家不要怕，有红军战士全程保护我们。”我大声喊道。
运输队只能沿着河谷快速前进，这样隐蔽好一些。我们走出二三十里地，身后再也听不到枪声，这才放缓了行进的速度。队伍里有当地的红军战士说：“此处是无定河的支流，正逢旱季河床干枯，沿着河道隐密前行很快就能走到榆林。”
日上三竿，我们满头大汗，运输队走在河道里，竟然意外地发现山上的泉眼流出，汇聚之处有个小水坑，能够解决骡马的饮水问题。腿脚快的年轻人率先冲上去打水，不然让骡马饮过人就不能喝了。发现了水坑大家无形中放慢了行进的速度，骡马也渴极了情不自禁地向水坑靠近，抢先喝上一口清水以缓解身体的饥渴和疲劳。
见于这种情况，只能让大家原地休息，给骡马卸下沉重的货驮子好让它们低头去喝水。大家要么原地圪蹴着吃干粮，要么找个土台坐在上面伸伸脚。由于这里是干枯的河床，有些地方经过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刷，裸露出一块块褐色的岩石，平整光滑，中午的太阳把石块晒得暖烘烘的，柳四干脆躺在上面休息舒服极了，惬意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温暖。
“起来，上那边去，这么好的地方理应让给我们休息。”柳四虽然心有不甘，但看着蛮横的老婆，只能憨憨地笑笑起身走开。两个女老师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很乐意坐在这块被柳四用身体擦拭过的石头上。我猛然抬头才发现河岸两边护送我们的红军战士正手握长枪站岗放哨，让人肃然起敬。
看着骡马依次饮过水，我们也不敢多停留赶紧给骡马装上货驮子，朝着目的地前进。午后时分，我们正吆喝着骡马快速赶路。突然，张连长指着前方惊叫道：“快看，有灯火的地方就是安定县了。大家停止前进，原地待命，一排长带人火速探路，其他人负责警戒。”
“张连长，既然到安定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为何还要逗留在这里。”我听到张连长的安排不禁疑惑地问。
“同志，你有所不知，战争时期党中央机关随时都可能根据战局变化而转移，此前我们接到命令是将抗大的老师们安全送至瓦窑堡，党中央机关应该就在附近。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前方情况瞬息万变，我们不能飞蛾扑火呀！”张连长解释说。
“张连长，说得有道理，小心谨慎才是。”
不一会儿，前去探查的战士返回，同时也带来了十多名安定县接洽的同志。
“欢迎你们来到榆林安定，我们是安定县苏维埃政府的人，请同志们进城休息、用餐。”
“同志，我是××团××连张海生，奉命护送运输队和抗大的老师到榆林。任务完成，现在进行交接，这是我们的介绍信。”看着他们顺利交接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张连长却要带着战士们原路返回，我本想让他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于是同当地同志再三挽留，张连长果断地说：“我们必须得马上返回，尽快投入保卫延安的战斗中去，这是党中央的重大战略部署。”事关保卫延安的战局，战士们满腔热血投入战斗，深深地感染了我们。想想我们这一路走来所有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再也无法挽留，逐一握手道别。
我们满怀感激之情，目送张连长和战士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方才转身走向县城。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他们全程护送，庞大的运输队根本无法穿过敌人的封锁，没准早就成了国民党军队的俘虏，我们正在遭罪受难。
终于进入安定县城，虽然是夜间，但小县城里依然一派繁忙。铁匠铺里炉火烧得正旺，叮叮当当锻造的打铁声不绝于耳。缝纫铺里，好多妇女围坐在油灯下纳鞋做衣，时不时传出喜悦的欢笑声。这种如火如荼的劳动场景，让我浮想联翩莫非党中央机关就驻扎在这里？
“同志，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歇息、用饭，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到了这里就别客气如同回家一样。”接洽的同志说。
“好的，非常感谢！”我致谢道。
我没想到这里是安定县政府的招待所，在我们来之前已有别的运输队到达，大多数的窑洞都住满了人。马厩里也拴了不少骡马，尽管如此当地的同志还是千方百计为我们腾出了四孔窑。骡马的草料也不成问题，马厩的旁边有几辆牛拉的大车正在卸草料。
随后招呼我们在招待所的大食堂里吃饭，今天来的人特别多，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我扫视一圈，足足不下百人就餐。排队打饭的间隙，我向周围的人了解到有来自铜川照金的、清涧杨家沟的、靖边小河村的，这些骡马驮运的无一例外都是军用物资。彼此相遇本就是缘份，因一个共同的目标相聚在这里，叙说着各自的惊喜和苦乐。
“大家好，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啦！”正当我们拿着碗打了饭菜刚蹲下准备开吃，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我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让我意想不到一位身形清瘦，满脸大胡子的首长竟然向我们走来。我赶紧在衣服上擦擦手，一只手端着饭碗，一只手去握那双伸过来的大手。
“我叫王胡子。大家不必客气继续吃饭，我是找马栏过来的同志谈点事情。”随即他也接过打好的饭，顺势跟我们蹲在一起边吃边谈。
“首长好，我是马栏过来的。”
“这一路走来注定不太平，国民党军队到处围堵，设卡封锁，让你们的运输任务倍加艰难。”
“还好，有红军战士一路护送，运输队没有遭受半点损失。”
“是这样的，明天你们将运送的粮食全部交到安定县粮食供应站，办理相关手续，你们的工作任务圆满完成。我代表党中央机关工委向马栏关中分区深表感谢，你们也辛苦啦！”
“首长，那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有什么安排？”我急切地问。
“你是从马栏过来的，理应原路返回。但国民党军队正在大举进攻延安，马栏根据地首当其冲也未能幸免，战争时期让你们冒险返回，绝非明智之举。另外据我所知马栏根据地的军民，正在前线与敌人激战，秘密诱敌深入。这个节骨眼让你们返回显然是对运输队不负责任。因此，恳请你们暂且留下来，等待党中央的下一步安排。”
“既然如此，我们听从首长的安排，在此待命。”
“不要张嘴就叫首长，以后熟悉了就喊我王胡子，这里的人都这样叫，多亲切！小陈过来，这是我们的联络员，有事情随时通知你们。”这时首长吃完饭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