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路过南梁
我们在大凤川休息了一夜,起床后大伙精神抖擞,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太好了。本打算早起赶路,但刚出门吕队长就迎了上来,再三强调食堂正在给运输队的同志们做早饭,还贴心地预备了白面干粮和糜子炒面。吕队长盛情难却,我们只能客随主便。
用过早饭,游击队的同志一直护送我们到达南梁,这里是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所在地。运输队的任务是向延安运送粮食,路过荔园堡本来不想打扰,但意想不到南梁的军政领导早已在运输队经过的路上等着,那种列队迎接的盛大场面,让我们欣喜若狂。边区的主席亲切地握着我的手说:“同志们辛苦啦!大老远为延安运送粮食。既然到家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我们受宠若惊,再次盛情难却。
南梁的边区政府用最好的饭菜招待我们,大伙吃得满嘴流油,喜气洋洋好似过年。吃过饭我感觉时间还早,便打算辞行,说:“感谢边区政府的热情招待,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得马上启程。”
边区的主席听后笑着说:“不着急,有件事情还得请你们帮帮忙。”
“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革命同志本是一家人。”我赶紧接承下来,以便尽快赶路。
“有抗大七校和列宁学校的老师要到延安去,劳烦你们顺路带上。原本我们要派人护送去延安,但最近天天搞战备,一刻也不敢松懈,实在抽不出人,听说你们要去延安,就请顺道把人带上,队长同志你意下如何?”边区的主席说。
“多大的事,不就是带几个人吗?这事你放一百个心,我保证将同志们护送到延安。”我说。
“这些同志是我党宝贵的人才,保护他们的安全是党交给我们的政治任务,路上千万要谨慎小心!”
“虽说我不是个正式党员,但也是入党积极分子。以党的名义向你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好啦!没什么不放心的?都是自己人。我必须把事情给你交代清楚,以免出岔子。”
运输队随即进入荔园堡休息,吃饭的时候经边区主席介绍,我见到了去延安的几名老师,其中还有两名女老师。这一夜,我们住在边区政府的招待所,尽管床铺有些少,但大伙从来没有住过如此温馨的房子,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第二天,我们习惯性早起,检查骡马并架上货驮子,吃过饭后坐等老师们到来,好早点出发。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个人影,运输队的同志们急不可耐,我便到驻地去催促,顺道看看要不要帮忙。我刚走出来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边区主席,我正要开口说明情况,但对方抢先说:“随行的老师还没到吗?我是来给你们送行的,刚开了个碰头会号召所有人来送行,这可怎么办呢?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一起去催一催吧!”
“好吧!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你们也要理解,知识分子搬家书籍、杂物多。把大家都喊上,一起动手效率高嘛!”
我随即招呼运输队的人一起过去帮忙。到了驻地,大吃一惊,没想到每个人至少有两个大皮箱,还有一摞摞捆绑整齐的书。见我们到来有个男老师站出来说:“我们这些臭老九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是书多,劳烦大伙帮忙拿一下。”
看着大伙帮忙拿行李、搬书,可是我的心里直犯嘀咕,运输队的骡马满载着粮食。外加五个老师的行李和书籍,边区政府若是不增加骡马,这么多东西该往哪儿搁?
边区主席看出了我的窘境,便问:“哎哟!真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多行李,你们运输队有困难吗?”
“行李有点多,我不忍心给骡马再增加负重,若是累坏了,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们这里本来有几匹马,但这几天都调到照金去运物资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但人一定要带到地方,也不能耽误你们的行程,这可怎么办呢?”
“驮运老师的这些行李至少要两头骡子,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们这里有两头不到一岁的小马驹,给你们用来驮运行李,怎么样?只是要小心点,这可是没有训过的马驹,路上千万别给你们添麻烦呀!”
“这年月马匹非常珍贵,年龄太小不能糟践了。不妥,不妥……”
正当我们为运行李的事着急忙慌之时,柳四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皮箱走过来,说:“这两个女老师没力气,她们的行李就由我来挑着,你们看行不行?”
“我看这样嘹得很,只是让你受累了,身体能吃得消不?”边区主席第一个反应过来说。
“咱这身板扛硬得很,别说这点路,走州过县几千里也不在话下。”柳四拍着胸脯保证说。
“这个年轻人很机灵,他的这个办法很好。贵重物品就由老师们自己携带,其他的就有劳运输队的同志帮忙。”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书籍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若是遇上土匪跑路也是个累赘。我刚要开口,边区主席却说:“这些书籍是他们的精神食粮,未完成的手稿是他们一辈子潜心创作的成果。平日里看得比命都重要,路上千万不能遗失了。”
“请主席放心,我们定当全力以赴。”我是个没文化的脚户,但从此刻起对知识分子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随即安排道:“柳四帮忙挑行李,你媳妇负责照看好两个女老师,其他的,每人看两头骡子,空出一人来挑行李。”
这时边区主席让附近的乡亲找来十多条扁担和绳子,乡亲们帮忙打包行李和书籍,运输队的同志挑选称心的扁担,并挑起行李来回走走。一切准备妥当,运输队列队出发。边区主席与运输队的每一个人亲切握手,一一致谢。
“同志们路上多保重,注意休息!到了延安替我向党中央毛主席问好。再见!”边区主席和乡亲们一直目送我们走上通往富县的大道。
运输队赶路的速度那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这是多年来大伙练就的基本功。每每走出一大截,几名老师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运输队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如此一来运输队的同志急得头上直冒汗,恨不能自己扛了粮食让骡子驮着老师们走。我理解大伙的心情,于是加快脚步冲到头骡给他们仔细解释。
“可别小瞧了这几个老师他们都有大学问,将来还要靠他们的聪明才智建设新中国。”
“我看那两个女老师就像个花瓶,中看不中用,身子弱得刮个大风都能吹倒,百无一用。哪像我们家紫花壮得像头牛,走路都能把地上踩出坑坑来。”
“人家年龄小还没结婚呢?不许这样调侃自己的同志,这样不利于革命队伍的团结,柳四一定要管好你的嘴。”
“刘哥,千万别当真,我随便说说,开个玩笑。”
“你嘴闲,是吗?运输队停下原地休息,柳四带个头给大家唱个民歌,等等后面的同志。”
“你让我唱我就唱,谁怕谁呀?山高水长两茫茫,踮起脚尖尖我瞭远方,问天问地我喊故乡……”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哟戴上了那个铃子哟!噢哇哇的那个声……”柳四的歌声刚落,没想到后面赶来的女老师跟着对起歌来。运输队里全是大老爷们,平日里听惯了粗犷豪放的民歌,突然间听到悠扬婉转的女声民歌,惊得大家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随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睡在半夜梦了一个梦,梦见妹妹进了我的门,双手把我的腰搂定……”运输队里有个年轻的红军战士,可能是对女老师一见倾心,当着众人的面接唱《人想人》。
“那是一个谁?对畔畔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我的三哥哥,在圪梁梁上等妹妹……”另一个女老师也跟着对起歌来。
“紫花你也来一首,让大伙听听!”柳四知道自己的婆姨擅长民歌,就王婆卖起瓜来。
“你个瓜怂,难道没听出来小青年在对情歌,咱胡骚情个啥哩!就不怕丢人现眼。”柳四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紫花给大伙摆摆手说:“不唱了,我们有事到那边去,你们在这里等着,谁也不许偷看!”领着两个女老师到背人处去方便了。
刚才大伙都专心于听歌,一时竟然忘记吃饭,看着紫花同两个女老师离开,方才拿出干粮和水壶开始吃东西。有几个小年轻挤在一起边吃边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很快就发现刚才对歌的小青年,脸像茄子一样红得发紫。我这才明白他们谈论的肯定与女老师有关。
待紫花和女老师归来,他们也拿出干粮吃起来,女老师咬一口,脸上立马愁眉紧锁。这时对歌的小青年不失时机地送上自己的水壶,女老师喝一口脸上马上泛起红晕,紫花在一旁边吃边抿笑。她们本该是父母身边的小棉袄,但豆蔻年华就已投身革命,跟着大伙吃苦受累。为了革命的崇高理想走到了一起,但愿他们能结下一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