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温岚面上带着笑,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责柳温言。
“我看,这乱七八糟的事跟柳温言脱不了干系。整日里不思进取,只知在脂粉堆里厮混。昨天的事若不是飘飘,可不就是得罪了二殿下。虽说那一遭,飘飘的清誉受损,但却保全了家族颜面,也保住了大哥这个混不吝的。”
她顺势将柳飘飘扶了起来,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一副心疼的样子。
“瞧瞧,五妹妹竟这么憔悴了。”
柳温岚眼底流露的担心看着不像假的,她性子沉稳,事事考虑周全。便是柳逸戎对这个女儿的评价也是很高,此刻他静静的等着,柳温岚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要不是心疼飘飘,也不至于药都没喝就急匆匆的赶来。也幸好我来了,不然飘飘岂不是白受了屈辱。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便是说飘飘不知廉耻勾引太子这样的话也是不少。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不都是为了大哥这个没出息的吗?”
柳飘飘在旁边恭敬的听着,柳温岚这么说她也揉揉眼睛,哭了一样红了眼睛。拉着柳温岚的手。真真切切地哽咽了。
“还是二姐好,知道妹妹的委屈。”
柳温岚拿着帕子,轻柔的为柳飘飘拭去眼泪。
“好妹妹,二姐知道你委屈。这不是来给你撑腰来了。”
她看向柳逸戎,真情实意,诚诚恳恳。
“父亲,飘飘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何不趁着这次为飘飘挑一个好人家,也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
柳逸戎怔住,他不是没想过柳温岚的做法。只是现在看来,陆戟对柳飘飘倒的好感最甚。若是有缘分,柳飘飘何尝不能搏一搏太子侧室的位置,两姐妹一同嫁进东宫何尝不是一桩佳话,只是以柳玉芙的性子,恐怕容不下柳飘飘。但若是贸然把柳飘飘嫁出去,若是日后陆戟怨恨,岂不是得罪了他。
外面的风言风语固然不好听,但和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此时此刻柳飘飘突然反应过来,她把柳温岚当好人,对方却依旧容不下她。
什么为她好,不过是为了柳玉芙铺路罢了。
柳飘飘转脸望向柳逸戎,红着眼眶摇头。
“父亲,飘飘不想嫁人,飘飘只想陪着父亲母亲。”
可是柳逸戎的打算比她更深,他看了眼柳飘飘。和前几年干瘪瘪的样貌不同,不知何时,柳飘飘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太子没有明确表示说中意谁,既然是骑驴看马,那凭什么他陆戟做得,柳飘飘就做不得吗?就凭他是太子吗?
柳飘飘的相貌不错,又聪明,便是随随便便被哪个高门大户看上,于柳家而言也是多了个盟友。
想到这,柳逸戎摆摆手。
“明日荣国公府家设宴,你便和玉芙,温岚她们去凑个热闹,长长见识也好。”
柳飘飘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是,父亲。”
看着柳飘飘的脸色,禾枝的心情也有点忐忑。
“姑娘,别忧心了。殿下心里有你,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柳飘飘微微一笑,“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长房那边的容不下我,只怕不会让我好过。”
禾枝听了这话,就有些担心。只是她究竟涉世未深,不知道能有什么坏主意去针对一个人。
“没事的姑娘,一切有我呢。真有什么不测,要罚就罚我好了。”
柳飘飘看着禾枝的脸,无端生出一股勇气来。上辈子她就没保护好禾枝,这辈子,绝不会再让她陷入险境。
“放心吧,没什么事的。”她紧紧拉着禾枝的手,“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托了柳温岚的福,第二天为了赴宴,下人们特地给柳飘飘送来了华贵的衣裳。比起昨天白梓妍送她的还奢侈,柳飘飘摸着绣样上的金线,恨不得把它扣下来。
她在禾枝的伺候下穿戴好,满头珠翠看着实在庸俗。可禾枝还在一个劲的往她头上插花,插得柳飘飘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
“好了禾枝,我要抬不起头了。”
禾枝拿着手里的钗子有些沮丧,“姑娘,我还没戴完呢。”
柳飘飘叹了口气,知道禾枝是因为心疼她。过去的十六年,柳飘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得珠宝首饰,这一次猛不丁得了这么多好东西,禾枝当然希望柳飘飘戴的越多越好。
最好是众多千金里最夺目的那一个。
“可是禾枝啊,戴着这一头他东西出去是会被别人笑话的。”柳飘飘拉住禾枝的手,“云京的贵族们讲究淡雅脱俗,满头珠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钱,岂不是要被笑话是暴发户?”
柳飘飘手上动着,不一会就把头上的朱钗拔下来三分之二。只留了寥寥几只,长长的流苏垂在耳边。称得柳飘飘眼眸如星。唇红齿白。比起刚才的繁复,现在的柳飘飘更有清丽出尘之姿。
“现在好看些了吗?”
禾枝睁大了眼,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是比我打扮的好。”
柳飘飘自是笑得开心,她拿过桌子上的嵌绿松石花型金簪别在禾枝的发间。
金簪华贵却不显庸俗,因着绿松石的颜色也不显眼,别在禾枝头上再合适不过。
“你是大丫鬟,怎么能没个压得住场子的首饰。”
禾枝感动的泪眼汪汪,“姑娘,你别总想着我。这都是你的小金库,日后是要作嫁妆的。总不能指望老爷夫人,他们总归不心疼你的。”
说到这禾枝的眼泪就有些憋不住,“我们姑娘真可怜啊,刚出生就没了娘。”
柳飘飘赶紧打住禾枝的话茬,今个是去赴荣国府的春宴,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梳妆打扮好了,柳飘飘跟着柳玉芙一起出了门。
柳温岚跟荣国府家的大小姐关系亲近,因此早早就出了门。
柳玉芙本是不愿意跟柳飘飘一个马车的,只是柳逸戎说了,柳飘飘是第一次出门。务必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其实说是照顾,柳玉芙本质上是不会看柳飘飘一眼的。
果不其然,一进马车就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到了角落去。柳飘飘也不觉得尴尬,柳玉芙这样反而让空间更大了。她就心安理得的伸长了手脚,舒舒服服半躺在马车里。
柳玉芙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想把柳飘飘挤一边去,对方反而先让开了。还一脸殷勤的拍了拍坐垫:“三姐姐往这边来点。”
柳玉芙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柳飘飘一点作用都没有。她越是生气,对方反而越是淡定。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柳玉芙狠狠扯着帕子。
“小贱人,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马车很快到了荣国府,柳飘飘跟着柳玉芙呈了请帖,在侍女的带领下进了花园。
今个的春宴就是在花园办了。
迎着明媚的阳光,柳飘飘看见了最前头发国公夫人。
姿态端庄,正接待着今日来访的女眷。
她们是小辈,自然不是国公夫人接待的对象,得等后者空闲下来再去行礼。
侍女端来茶点,柳飘飘不知高门大院的规矩。生怕自己粗俗,等柳玉芙动了筷子,自己才有样学样的夹起一筷子酥糕来。
柳玉芙又不高兴了,嘟囔着嘴:“学人精。”
柳飘飘凑到柳玉芙耳边:“三姐姐见谅,我丢脸也是三姐丢脸。”
柳玉芙回望她一眼,咬牙切齿的:“小贱人。”
此时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赏花的千金们多是用些茶点。相处好的各自聚在一团说说话,间或着三三两两去给国公夫人行礼。然而柳玉芙是半点动作没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也不介意会不会失了中书令的礼数。不仅如此,她还撺掇柳飘飘,“喂,你怎么还不去给国公夫人行礼去?”
柳飘飘咬着唇,一副可怜的样。
“姐姐知道,我不过是个庶女。没什么嬷嬷教养,也不知礼数实在粗鄙。今日若不是有姐姐在,我连国公府怎么走路都不知道。怎么好贸然到夫人面前出丑。还请姐姐打个样,也好叫我长长见识。”
柳玉芙被她这么一恭维心情好了不少,一扬下巴大方的表示:“那你就好好看着吧。”
随后便见她轻盈地走向国公夫人,奉上名目,在说些吉祥喜庆的话。逗得后者眉开眼笑,赏赐了一对镯子不说。更是将她引荐给了身旁的妇人。这些人柳飘飘一个也不认识,只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她学着柳玉芙的样去拜见国公夫人。可能对方不是很待见她,表情严肃的很。但碍于第一次见面还是赏了柳飘飘一支金钗。
柳飘飘恭敬的谢过之后才发现为什么对方不大喜欢她,今个还赴宴的都是名门贵族家的嫡子,庶子少之又少。也难怪国公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传言那么多下意识就觉得柳飘飘是个狐媚子了。
柳飘飘行完礼,本想去找柳玉芙。结果只是一个转身,对方就不见踪影。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去哪里找她。干脆找了个花团锦簇的好地方等着柳玉芙来找她,省得到处乱跑惹了什么祸端。
然而人不找事,事却要找人。
柳飘飘正坐着,捧了茶在喝。一个姑娘就主动凑到了她身边自报家门。
“我是光禄大夫的小女儿,宇文容嫣,你是谁家的千金?”
柳飘飘心说坏了,能来这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最次也是五品官员的家眷,少不了左右寒暄建立关系网。可偏偏柳飘飘的身份尴尬,矜贵们哪个不把她视为眼中钉。
柳飘飘只能尴尬的笑笑,“中书令家的五女,柳飘飘。”
宇文容嫣哦了声,再开口时就没了刚才的那股子亲热劲,
“近日云京传言里哪个勾引太子的就是你?”
这也太尴尬了,哪有这么直白说话的。就算不把柳飘飘放在眼里,也得掂量掂量身后的势力啊。
“传言不可信,难道白姑娘也勾引太子了吗?”
传言里,白梓妍同样是太子陆戟的红粉知己。离谱的版本已经传到二人私定终身了。
可白梓妍威严极高,因此没人触她的霉头。
一家出了三个尚书令,白家,是有资本骄傲的。
宇文容嫣果然不再说什么,无趣的站起身找别人说话去了。
柳飘飘也觉得这地方不大吉利,得找个人少的去处。因此起身,往前走。路过宇文容嫣时却被她绊了一脚,一个跟头摔在了花丛里。额头磕在石头上,殷红的血液顿时模糊了柳飘飘的视线。
她的头发散了,衣服自然也脏了,染了满手的花汁别提多狼狈了。
禾枝急忙去扶她,柳飘飘忍着痛听见上头的人假情假意的喊:“柳姑娘怎么摔着了,要不要紧啊?”
柳飘飘站起来,捂着受伤的头。
“是我不小心了,扰了诸位赏花的雅兴,飘飘在这里赔个不是。”
她眨眨眼,酸酸涩涩不知是眼泪还是摔得。扶着禾枝的手才觉得心里安定些,“去更衣吧。”
禾枝知道,在这里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脸面。只是在路过宇文容嫣时,柳飘飘假装站不住扶住了宇文容嫣,满手的泥就印在了对方的烟罗锦上。可怜她扶的位置靠后了些,宇文容嫣走了一大圈才在女眷们的笑声里反应过来,羞愤的都快哭了。
柳飘飘捂着头迎面撞上了国公夫人,对方厌烦的拧着眉:“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夫人莫怪是我看花入了神,一时没在意脚底下。”
国公夫人轻哼一声:“倒是我的错了,栽了满院子的花,惹得五姑娘伤了脸。也许是我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柳飘飘眯起眼,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偷着笑的柳玉芙。
她伤了脑袋,难免头晕。听了国公夫人的话就更晕了,难道错在她吗,平白受了委屈还要赔不是,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柳飘飘眨眨眼落下泪来,“夫人,飘飘出身低微,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便想着若不是夫人悉心照料怎能开得这般娇艳,您一定是位善良的人。不是夫人的院子不好,是飘飘从小没有母亲,今日见了您只觉得亲切,便不能忘怀了。是飘飘的错,飘飘不该走神的。夫人您千万不要厌弃飘飘。”
说罢,她两眼一翻,虚弱到站不住脚直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