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将军府
洛阳。大将军府。
是日灵帝罢朝,即将进入冬季的洛阳,天气也骤然变冷。
何进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大将军府中,与自己的一应心腹之臣围炉宴饮。
除了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下首分别坐着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东曹掾蒯越、大将军掾(北军中候)刘表、甄俨、鲍信。
这其中还有两个何进的“编外”心腹。
一人是虎贲中郎将、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
另一个是曾经的济南相、朝廷新拜的议郎、西园军典军校尉曹操。
另外,何进安插在灵帝、蹇硕身边的“间谍”太监潘隐也在列。
“大将军,出兵幽州、冀州的人选,天子可曾做出定夺?”
王谦一边拨弄火盘,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一边询问何进昨日见天子之事。
张纯、张举反叛以来,盘踞幽州,如今张纯更是勾连乌桓人苏仆延,统领五万乌桓骑兵寇略冀州、青州。
眼下被叛军攻破的渤海、河间、甘陵、平原等郡、国,士族、豪强的庄园、坞堡被劫掠,屠刀过后,百姓更是尸横遍野,城郭残破不堪。
遭受重创的冀州籍朝中大臣对天子刘宏很不满,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找刘宏的麻烦,便将矛头对准了大将军何进。
“天子已任命甘陵相刘虞为幽州牧,我也推举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统兵五千,即日前往冀州平叛。”
何进也很郁闷,乌桓人的五万骑兵刚出幽州时,他就提醒过灵帝调兵防御,毕竟紧挨幽州的河间国,是灵帝祖孙三代的封国。
可怕花钱的刘宏,一拖再拖,致使冀州三郡被攻破。
“今日,绍看见盖元固又回到了洛阳。”
坐姿很随意的袁绍,一双毫无兴致的眸子瞟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虞的何进,一边端起酒樽慢饮,一边转移话题。
至于叛军抄略冀州之事,袁绍一点都不在意,那里又不是他的老家汝南,没什么值得他可忧心的。
“本将军知道,盖勋已被天子征为讨虏校尉。”
袁绍提及盖勋,何进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心中更加郁闷一分。
何进好不容易将“刺头”盖勋赶回老家,没想到,盖勋这个太守尚未走到武都任上,又被灵帝半路征召回来。
“陛下呀,你是看到谁与本将军过不去,就重用谁是吧?!”
何进心中想的,正是灵帝想的。
没办法,灵帝要立小儿子刘协即位,大儿子刘辩的舅舅何进是个最大的障碍。
当然,盖勋不仅仅与外戚过不去,也与宦官集团过不去。
所以,当日能把盖勋赶出洛阳,何进出了力,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宦官们也功不可没。
“今日隐出宫时,撞见大长秋赵忠与其弟城门校尉赵延私下嘀咕,隐隐提及泰山郡。”
大概看出何进心情不好,潘隐又适时转移话题。
“哦?”
果然,何进来了兴趣。
陶应能快速被任命为泰山太守,何进、何苗可是在灵帝跟前没少出力。
当然,何进不是大公无私之人,之所以这般热情,无非是示好、施恩于陶谦,给何氏在朝外拉一个外援而已。
“许是与徐州刺史陶恭祖举荐二儿子陶应出任泰山太守一职有关。”
潘隐见何进一副“欲知详情”的样子,便将所见多说了几句。
“哼,阉宦小人,又要使坏!”
坐在下首的曹操,瞄了一眼潘隐,嘴角微撇,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与厌恶。
“想必那赵忠,是打算从陶氏父子身上讹笔资财吧?”
曹操与陶氏父子没有丝毫交情,也不会替他们的生死担忧,只是单纯看不惯宦官而已。
虽然身上有脱不去的宦官家族外衣,曹操却天然排斥宦官。
尤其是之前,曹操从干得风生水起的济南相位上被平调至东郡,这背后最大的黑手,就是被危害到自身利益的宦官们了。
“十有八九。”
主簿陈琳赞赏地望了一眼曹操,应和了一句。
“恐怕,赵常侍又会遇到一个傅南容。”
蒯越虽然对陶谦不太了解,但通过为儿子“白嫖”一个太守之位这件事,就能想到陶谦这只“老狐狸”,恐怕与傅燮一样,不会让赵忠的如意算盘得逞。
“异度高见。”
听蒯越提及赵忠与傅燮之事,心有不甘的何进立即舒心不少,心中暗暗期待赵忠再蹈傅燮覆辙,期待陶谦能让赵忠吃瘪。
“呵呵,是没有拿到陶谦老儿的好处,你心有不甘吧?”
盯着何进默默观瞧的袁绍暗暗摇头,将何进促狭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叔达将军,早前不是欲表举应劭出任泰山太守一职吗,怎又变成了营陵令?”
袁绍将目光投向何苗,他很想知道何苗变卦,是不是与陶应出仕泰山有关。
“该不会这何氏,与陶氏有不可告人的何交易吧?”
被袁绍点名,何苗放下手中的酒樽,像看傻子一般瞥了一眼袁绍。
“眼下的泰山郡,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几乎十户九空,谁会傻到出钱买其位?”
何苗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去,不像何进那般,花花肠子弯弯绕。
“营陵虽然只是一个县,可是人口大县,也未受到黄巾劫掠;待一年半载后,再表举应劭出任北海相也是一样。”
何苗的话袁绍听懂了,是泰山郡无油水可捞,泰山太守之位,是个赔本的买卖,何氏看不上。
“呵呵,原来何氏兄弟帮陶谦父子,也是落个顺水人情而已。”
想想也是,应劭是何苗昔日的将军掾,是何氏的家臣,若非眼下的泰山郡无利可图,好处岂会轮到与何氏毫无瓜葛的陶谦父子头上。
“叔达将军睿智!”
刚刚被何苗讥讽没脑子,袁绍又不声不响地讥讽了回去。
“怪不得天子免了泰山郡守二千万钱献资,其目的怕是不愿出钱粮赈济泰山郡吧!”
何苗与袁绍之间的龌龊,鲍信不感兴趣,但泰山郡是自己的老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那里的民生。
“陶应出任泰山太守,恐非泰山之福啊!”
眉头微蹙的王谦,望着何进,不无担忧地轻叹一声。
陶应的名字之前很陌生,正是因为三天前被突然表举为泰山太守,才引起了包括王谦在内的有心人的关注。
只不过,陶应的风评极差,熟识之人,皆是嗤之以鼻,不屑一谈。
“大将军,此举,有些失智啊。”
虽说何进此番表举陶应,只是个顺水人情,但毕竟是以大将军的名义,若将来陶应名声太差,惹出笑话,弄出乱子,何进即便不落个举人不查之罪,脸上也不会好看。
当然,王谦这个大将军长史,脸上也会无光。
“嗯?”
本来心里就不怎么高兴的何进,被王谦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
“来来来,难得清闲,又有杜康美酒,莫要辜负,我们共敬大将军一杯。”
见气氛有些不太和谐,久未出声的刘表举起酒杯,邀众人同饮,转移视线。
“本将军有些困乏,诸位且自饮。”
一杯酒下肚,何进放下酒樽,起身离席,转过大厅屏风,从后门回了宅院。
“这酒再饮已是无味,不若都散了吧。”
何进走了,何苗不愿与大哥的幕僚混在一起,也起身离席,径直出了大厅,回自己的车骑将军府去了。
“本初兄,这陶氏父子之举,恐不简单呀!”
待出了大将军府,曹操回头瞥了一眼府门,有意无意向并行的袁绍轻叹一句。
“孟德,陶恭祖垂垂老矣,利令智昏;其二子,皆膏梁纨袴、朽木粪土,不值得你我费神。”
袁绍侧首回视曹操一眼,嘴角暗撇,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走,听说漱芳园里新来了几个歌姬,其中有个叫来莺儿的,歌喉婉转,舞姿曼妙,一起去瞧瞧。”
“来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