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女失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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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往事篇章:姐妹 07

保卫处很快把小伙子放了,时代变了,摸摸小手的事不至于上纲上线,廖芬芳得到消息后,赶到保卫处,办公室里只剩下臊眉耷眼的汪荻。

保卫处的老金见廖芬芳一脸怒气,主动说:“都是误会,人家小伙子给你家姑娘买了几次好吃的,见她没拒绝,以为自己有戏,就冲动了,但也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我们已经教育过了,你放心,不会有下次。”

廖芬芳是跑着赶来的,进了办公室还止不住喘,听了这话,她好像是被什么给堵住喉咙,整个人憋住了,憋得满脸通红。汪荻见了害怕,她刚朝母亲走近两步,想要帮廖芬芳顺顺气,廖芬芳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扇在她脸上,一声脆响,把整个保卫处都给抽安静了。

老金赶紧上来劝,但这种丢面子的事,常常是越劝越糟,越劝打得越凶,廖芬芳的手抖得抬不起来,就把脚抬起来踹在女儿大腿上,伸出食指对着汪荻歇斯底里地骂她嘴馋,不要脸,没自尊。汪荻又惊又怕又臊,她被打懵了,不知动弹,还是老金推了她一把,让她快跑,汪荻才跑走了。

跑出办公楼,汪荻的脑子醒了,巨大的委屈在她的胸腔爆开,令她觉得自己孤独无依。她跑出厂子,想去江师大找陈蕾,刚刚上了铁桥的人行道,就想起十年前,正是她自己领着陈蕾去了奶奶家,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从奶奶家后院的铁皮屋里发现的那些画就是父亲耍流氓的罪证。

汪瀚洋死后一个星期,传言就冒出来,起初,匿名举报人的“候选者”有ABCD四个选项,随着陈朝阳被提升副厂长,所有人都觉得答案浮出水面,不过,也因为陈朝阳在厂子里蒸蒸日上的发展,传言逐渐淡下去,成了许多人心照不宣的谜底。

那时候汪荻太小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父亲是被陈叔叔害死的,她已经从江棉厂子弟小学毕业了。

升入中学,周围的同学陌生了许多,江城第三中学内既有厂子弟,也有小商小贩和附近农民的孩子,除了江棉厂的子弟外,造船厂和发动机厂也有不少适龄的孩子在三中读书,人多了,环境就复杂了,半大不小的孩子有着浓厚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一天,放学路上,有造船厂的子弟把她和陈蕾围起来,其中一个高壮的指着陈蕾对汪荻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她爸把你爸害死,你还跟她做朋友?”

她和陈蕾目瞪口呆,回家路上,汪荻没哭,陈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到干部楼,先路过的是陈蕾家,陈蕾一进门就和谭庆梅说了放学路上的遭遇,哭声让陈蕾的声音断断续续,汪荻始终没哭,她懵了,回家以后一见到廖芬芳,她就问:“我爸爸是被陈叔叔害死的吗?”

廖芬芳吃了一惊,她放下手里的炖蛋,一脸惶恐地走到汪荻面前,还没说话,家门就被谭庆梅敲响了。

母亲和谭庆梅压着声线,小声地交谈。谭庆梅说陈蕾被吓到了,廖芬芳则说小孩子不懂事,不搭理就没事了,谭庆梅不认可,她很严肃地说这种想法就不对,她说当初刚有传言的时候,自己就要求严肃处理,可是陈朝阳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说什么清者自清,可结果怎么样?他们一家不说话,弄得好像是默认了一样。

汪荻站在客厅的阴影处,她能看到谭庆梅的表情,但看不见母亲的,廖芬芳背对着她。她听到母亲难得地说了声对不起,也看到了谭庆梅脸上走过的一道怜悯,汪荻记得,那时候谭庆梅说: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也太软弱可欺了,死者为大,你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诋毁老汪。你我都清楚,老汪那件事组织上是怎么定性的,说到底,他和那个丁岚岚……算了算了,你别难过了,我来找你不是来表达不满的,我就是气人心险恶,你懂吧?好了好了,我走了,你好好跟粥粥说,别吓坏了孩子。”

临走时,谭庆梅对汪荻微笑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包容,廖芬芳把门关上,等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汪荻觉得母亲好像跑了几公里一样疲累,步子轻飘飘的,她叫住了母亲。

“妈……”

“吃饭吧。”

廖芬芳缓缓走去厨房,拿了碗筷,她们母女二人的家这几年来全无变化,电视机还是黑白的,如今没人再去看,被一块蓝布盖上了。

汪荻不再是小孩子了,她追问母亲,问:“我爸不是坏人对不对?”

廖芬芳垂目不说话,往碗里夹菜,汪荻固执地继续问:“到底是谁害了我爸爸?到底是不是陈叔叔?”

廖芬芳“啪”地拍下筷子,扬起声音喊:“你爸自己不干人事,他怪谁?!谁害他?他是自己害自己!”

汪荻很自责,奶奶家后院铁皮屋里藏油画的事,她回家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妈妈,是她不懂事,害得爸爸妈妈吵架。她想,如果自己懂事一点,爸爸妈妈不吵架的话,爸爸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越想越难受,眼泪一颗颗地往饭碗里滴。

廖芬芳也哭了,她哽咽着说:“外头那些人都是瞎说的,你怎么能跟着起哄呢?匿名举报就是找不到是谁举报的,那些人是看你陈叔叔掌权了,心里嫉妒他,故意抹黑他,晓得吧?粥粥,你长大了要懂事,陈叔叔和谭阿姨对你多好,是不是?将来你还要指望他们照顾,好好的,别得罪人。”

第二天上学,陈蕾照例在楼下等汪荻,两人一见面,陈蕾就对汪荻说:“昨天我们碰到的都不是好孩子,是校霸,是小混混,你相信我。”

汪荻点点头,回答说相信,从那之后,她和陈蕾之间再没有交流过有关汪瀚洋如何亡故这个话题,甚至,再遇到前来戏弄她们的高年级同学,汪荻呵斥的声音比陈蕾的还要大。

时光逐渐抹平一切,流言蜚语也有嚼到没了滋味的一天,熬下去,那些奇怪的人,奇怪的声音终有消失的一天。

可是,真的能彻底忘了吗?

不知他人如何,于汪荻而言,默默念及,是比大声诵读更加刻骨的记忆。

此刻,挨了要面子的母亲的巴掌,被委屈的情绪包裹得严严实实,走上铁桥的汪荻又想到了过去。

她很想问陈蕾一个问题,一个她隐忍了七年没有问出的问题,她想问:“铁皮屋里的油画你告诉你爸爸妈妈了吗?”

汪荻擦干眼泪,挤上公交车,车子驶出站,她想要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