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出手
午夜的寒风中，楚安背着楚老汉，一路离开城隍庙的区域，赶回城东，径直朝井胡同奔去。
楚老汉在半路醒来，下意识地喊叫：“安儿！！！”
“爹，我在，没事了。”楚安轻声说道。
“楚安？安儿！”楚老汉脸色紧张，跳下来，紧紧抓住楚安的手，摸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见老爹这个样子，楚安心里一阵酸楚。
记忆中，楚安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有这样软弱一面，他一直，都很好强的。哪怕面对官府的喝斥，他也从不慌神。
“你......”
楚老汉迟疑，迷茫，害怕眼前这个楚安是他的幻想，他亲眼看见楚安挑断了手脚，血流如注，那般凄惨模样，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楚老汉心痛，觉得有些晕眩。
“爹，是我，真是我，您没有做梦。”
楚安拉着他的手，摸摸腿，拍拍肩膀，轻描淡写道：“为了爹的安全，我只能用计打发那歹人，您之前看到的，不是真的。”
“楚安。”
楚老汉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相信，拉着楚安，前看看，后看看。
此刻那个形象威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害怕的男人，俨然一幅担惊受怕的老父亲，瞅着自己的孩子，生怕他有半分危险。
楚老汉没想过，武者的世界竟是这般残忍、可怕，他立时想到楚安为了这个家，在黑市奔波，每日都要面对如今夜这种歹人。
楚安笑道：“爹，真没事，咱回家吧。”
“楚安，你记住。”
楚老汉声音有些哑，刚才在城隍庙哭得太大声，伤了嗓子：“你的命，比我这把老骨头重要！”
楚安愣住，摇头道：“这是说得哪里话，咱老楚家的命，哪能用来比较？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和娘就不会有事。”
“不！”
楚老汉面色严肃，道：“今天的事不算。我是说以后......如果真碰见那种你用尽计策都无法救出我和你娘的情况，你不要因为我们拖累，便跟着冒险。你要活下去，要为我们报仇。”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楚安沉默了。
自己父亲为人处事很老道，今夜之事，他一眼便看出了，楚安没有什么好怕的，更没有什么危险，可他的致命点在于楚老汉和楚王氏！
楚老汉说道：“我们和你不一样，没有这种异于常人的本领，想在这乱世活下去，难！楚安，你不能因为我们就束缚自己，画地为牢。”
楚安鼻子一酸：“爹......”
楚老汉神色认真，道：“若我们活着，是你最大的累赘，那我们立刻就去死！”
楚安脸色一变：“爹！”
楚老汉在以自己的方式去警告楚安，让他不要因为亲情害了自己。他们即将步入垂暮之年，还能活多久？满打满算也就剩二十年。
可楚安不一样，他还太年轻。
而且，楚老汉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孩子出众？仅这个年龄就已经是侠者，要知道，元方大人天资聪颖也才三十年岁成为侠者。
楚安非池中鱼，他可以在这个乱世一直活下去，甚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楚安，我说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楚安神色黯然：“我明白了。”
楚老汉心思缜密，提醒道：“今晚这事，别让你娘知道。”
楚安点点头，这是自然，楚老汉都吓了一大跳，差点承受不住，哪还敢让楚王氏知道，非得吓晕过去不行。
......
两人到了井胡同，邻里几家全都安然睡去，唯有楚家院子里闪着微末烛光，昏黄一片。
刚到门口，便听见院子里胡天成的声音：“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不行，我去找找。”
吱呀一声开门，迎面撞上楚安和楚老汉。
胡天成揉了揉眼睛，确信所见为真：“文兴！楚大叔！”
“他们回来了？”
屋里，胡老头和余水匆忙跑出来。
楚老汉率先开口道谢：“真是麻烦大家了，为了我一个人，都没睡好。”
“害，哪里话，人平安最重要。”
楚安问道：“天成哥，我娘怎么样？”
“放心，你娘没事，只是受了惊吓，这会已经醒了，在屋里躺着呢。”
“谢谢！”楚老汉又一鞠躬。
见人没事，几人一番客气，便纷纷提出天色不早，要离开了。
“胡大爷，天成哥，田锐叔，今天这事，谢谢。”楚安说道。
“没事没事，我们回去了，你们也赶快睡吧，有什么事啊，明天再说......”
待几人走开，楚安将门闩上。
田狗这时从屋里走出来，叫道：“抓走叔叔的人是谁？”
“采花大盗丘不悔。”
楚安走上前，神色冰冷道：“今夜还有事要办，你收拾收拾，晚些随我出门。”
田狗目光闪烁，听懂楚安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楚老汉蹙眉，问道：“天色这么晚，你们还要去哪？”
楚安沉声道：“爹，这件事还没有彻底解决，我须和田狗出去一趟。今夜你串好门，娘那边你和她说清。”
“接下来一段时间，咱老楚家，不会再有危险了。”
楚老汉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那你小心。”
对于楚安的实力，他已经有几分信任了。
......
楚安蒙上面，打扮成李安的样子，然后又取出黑面斗笠，戴在田狗脑袋上。
田狗身躯很大，有楚安半腰那么高，此时顶着一顶斗笠，刚好能将自己前面大半个身子遮住。
只是，它有些不舒服，叫道：“楚安，这样好别扭，勒脑袋。”
楚安帮它理了理斗笠下的面纱，认真道：“你也不想被人认出，被当作妖怪追杀吧？”
田狗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走吧。”
楚安翻墙而出，田狗跟在后面，弹跳力惊人，轻松翻出去。
他们刚刚走出黑乎乎的井胡同，就听见胡同深处倏地传出一阵幽幽的哭泣声。
“呜呜呜......”
“我，好惨啊......”
田狗顿时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叫道：“楚安，有鬼！”
楚安小声安慰它：“哪有的事，你听错了，是风声。不信，你再听听。”
田狗狐疑，竖起耳朵，一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呜呜呜，我好惨啊......”
它脸色阴晴不定，压低声音道：“楚安，这不像风声啊。”
“哪有，你再听。”
田狗竖起耳朵，这次，听见胡同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它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是风啊。
就在这时，胡同深处飘出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个“人”，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他穿着一身白衣，脚尖离地三寸，正朝胡同口飘来。
田狗绿油油的眼睛瞪大，尖叫道：“楚安，楚安，快看，真的是鬼！不是风！”
它突然怔住，察觉到身边空空如也。显然，楚安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田狗愣了一下，低头小声嘀咕道：“鬼鬼，我不怕你的。”
冷不丁，它抬眼一看，那白影正好贴着自己的狗脸，可谓亲密接触。
田狗深吸一口气，然后......
“嗷！！！”
撒腿就跑。
胡同里熟睡的人家被吵醒，低骂了一句：“大半夜狗叫什么！”
田狗跟着楚安一路赶往城东郭府。
“楚安，我刚才真的看到鬼了。你看到了吗，那分明是只女鬼，却有三头六臂，胳膊比我脑袋都粗，顶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一口能吃下一个小孩儿！”路上，田狗围住楚安叫个不停。
楚安正色道：“月黑风高，难免出现幻觉，你再回头看看，可还有？”
田狗迟疑，听从楚安的建议，回头瞥了一眼，果然，身后街道静悄悄一片。
“难道，真的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产生错觉了？”田狗心中困惑。
月色稀薄，夜路昏暗，两人来到了郭府，藏在附近一条巷子里观察。
郭府门前有两名守卫把守。
楚安和田狗开始商量对策。
田狗率先翻上墙，趁两名守卫不备绕到了郭府后面，楚安紧跟着。
田狗用鼻子嗅了嗅，两只耳朵竖起，小声叫道：“夜已深，除了那两名守卫，我猜郭府的人都已睡下。可以先做了那两人，然后直捣黄龙！”
楚安摇摇头，凝声道：“不行，你也看见了，郭府留有后门，还有狗洞，那郭铁真睡得再死，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醒，我们若拦截不当，恐让他逃了去，而且我的秘密可能会全部泄露！”
今夜发生的事情在来时楚安已经跟田狗交代过。
田狗有些苦恼，叫道：“那怎么办？”
它的脑回路不同于人，偶然侥幸之下开了灵智，能吐人言，但想问题的方法还是太简单了。
楚安早已想好对策，道：“你在后门守着，我从前门进去，等下听到喊打声，你便化出分身到狗洞那里守着。总之。谁想逃，你就打晕谁。碰见会武功的，不用留情，直接下杀手。”
“你一个人进去？”
“不，我们两个人。”楚安摇头。
田狗探头探脑：“另一个人在哪？”
楚安开始调息，舒展身体，准备大干一场，道：“我和我的分身。”
田狗瞪大眼睛：“我给你的那本妖法，你练会了？”
楚安点头。
田狗斜着眼看他：“我不信。”
它觉得楚安在骗它，在故意唬它。人类能练成妖族的妖法？开玩笑！
而且，就算他真的练成了，那肯定是沾了它的运气的缘故。
“嗯，没错。”田狗心道，像它这么受气运眷顾的狗妖，可不多了，楚安定是和它呆久了才这么好运。
这般想着，田狗不自觉仰起头，看向楚安的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除非，他连神族的傩术也能学会！
楚安不做解释，转身向郭府前门走去，留下一句话：“守好，接下来一个月的烧鸡，我给你买了！”
“你没有骗我？”
“哪能骗你。”
田狗看向楚安的眼神更和善了，心道：“有这样一个主人，让他沾点气运，又如何？”
楚安贴着墙走到郭府前门，那里明堂堂，两只灯笼悬着，只要有人靠近，两名守卫立刻就能发现。
“宜城常有货郎遭豪门明面抢劫，还有妇女被当街掳走；如郭家这些豪门，作恶多端，早已累下无数罪孽，我今日若除他一家，可造福一方百姓，算是一大救助，手册当给我任务进度结算！”
楚安目光闪烁，阴影中，他的体表开始涌出一缕缕红色物质，缭绕他全身，不多时他就被这些雾气充斥，少顷，雾中走出两道身影。
“你从正门打进去，只杀武者，普通人撂晕。”
这部一气化三清，楚安尝试过，一天分身三次，再多，便开始出现体力透支的情况。
而且听这个名字，他应该能化出两道分身的，但想来熟练度不够，现在只有一个分身，内力是自己的一半。
分身遵从楚安的命令，从黑暗处走出，靠近郭府大门，楚安本人则一个翻身，站到墙上，暗中留意着郭府。
“什么人！”看门的守卫见到有人出现，立刻厉声喝斥。
“站住！”
“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慢着！啊......”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府中部分人，不一会就有人从屋子里出现，跑到门前去开门查看情况。
他们不知道，月光下，头顶的房屋上正有人注视着他们。
郭府府邸范围很大，楚安在屋顶飞速跳跃，留意郭铁真和郭伯常住的地方。父子俩他曾在黑市见过，只要出现他就能一眼认出。
这时，郭府前门那里已经打起来了，喝骂声、尖叫声，开始逐渐响起，当然，很快这些声音就又沉了下去。
楚安的分身虽只有他一半的内力，但也有八百点的战力，普通武者哪里是其对手。
“就是这家伙，打死了我们好几个人！”有奴仆领着郭家供奉赶来，指着前面那个蒙面人恶狠狠道。
火烛跳动，黄橙橙的火光照亮郭家前院。
那供奉是个光头的络腮胡大汉，他四下一看，就见蒙面人脚边横七竖八躺着人，有的是打手，没了气，有的是普通仆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络腮胡大汉怒目圆睁，骂道：“哪来不知死活的家伙，当杀！”
被请做供奉的，战力点起码都在五百以上，是一把好手。
大汉手持罗汉棍，长相五大三粗，仅是喝出的语气便让人震耳发聩，很难想象他的力气有多大。
他三步跨出，罗汉棍挥舞，啸声响彻，好如嘶叫的野兽，在黑夜中化作一头黑熊，朝楚安分身的脑袋砸下去。
分身反应敏捷，不与大汉硬碰硬，一个侧身躲避棍子。
“砰！”
罗汉棍砸落，顿时将地面的青砖都砸裂，一层灰迸出几尺高，却是差点砸中那个晕倒的仆人。
然而，大汉不管这些，张嘴大喝，抽棍继续抡出。
身后的一众仆人突突心跳，惊叹于这个平日里凶狠无比的供奉。
楚安分身仍不与其直面碰撞，侧面闪躲。
“噗！”
这一次，一名晕倒的仆人没那么好运，被这罗汉棍砸中，当即血肉模糊。
仆人们猛抽一口凉气，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楚安分身神色骤冷。
大汉哈哈大笑，舔了一口迸在嘴角的血：“小人，受死！”
楚安分身冷声道：“真以为我不敢和你拼力气么？”
这次，他不退反进，在罗汉棍挥下的顺间，左臂格挡，右拳则直朝大汉面门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