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风日下
楚安离开这片区域，手里掂着两个麻袋，胳膊夹着秤杆，开始寻找空位摆摊。
“小哥，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有路人见到楚安，猜出他是来摆摊的，上前询问。
“车前草、乌蔹莓。”楚安回答。
“哦。”
一听是卖草药，路人不再搭话，绕道离开了。
这时候，谁不知道草药一个个贵的要死，若非家里有人患病，根本不会花这冤枉钱，故而，路人对那些卖草药的商贩心生不满。
借机赚病人的钱，不是什么好种。
......
夜市比草市热闹的多，这摊位也是一个挤一个，好难寻找。
这次，楚安专门挑了一个卖草药的摊位紧挨着摆摊。
和草市不同，摊位少，顾客们心里对摊主们都有印象，夜市这边规模大，每晚换摊位的摊主不计其数，很难让人记住，这时，顾客们便会一连看好多家摊位，在心中抉择一番才出价。
因此，楚安和其他卖草药的摊主紧挨着，对比之下，他卖草药的速度自然会升上去。
楚安清扫前面小部分区域，然后摆出一些草药，就地坐下，不吆喝不拉客，一如既往的平静。
旁边是卖黄蒿苗的摊位，摊主戴着高帽，皮肤偏黄，身材看上去挺结实的。
“年纪轻轻就出来摆摊，小兄弟，你前途无量啊。”摊主冲楚安打招呼道。
“哪里话，初入行业，小本生意，还得劳烦哥哥照顾一二。”
对方的阴阳话楚安不放在心上，反而客气回复，这般态度让摊主尴尬一笑，嘴里说着“好说好说”。
真诚才是必杀技，谁说不是呢......
“老哥，你这黄蒿苗，不会二十三钱一斤吧？”
有人走过来询问高帽摊主。
“是的。”
“唉，我就知道，没一家便宜的。走吧走吧。”那人领着身后的朋友摇头离开。
“等一下。”他朋友站住脚，看向楚安的摊位，“不一定非要黄蒿啊，车前草和乌蔹莓也行。”
来买草药的人，眼力见都有一点的，寻常草药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害，这两样就更不用考虑了，药效不如黄蒿，价格还翻了一番。走走走，别买得一身吃亏。”那人摇头，拉着朋友就走。
“别介，价钱还没问呢。”
朋友挣脱，走到楚安面前：“小哥，你这草药怎么卖？”
“车前草、乌蔹莓各卖七钱。”
楚安还没有开口，一旁黄蒿苗的摊主却是抢着回答：“这还用问吗？市场价。”
果然......那人朋友闻言，叹了口气，随即便要走开。
“谁跟你说我家草药卖这个价钱的？”楚安眉头一皱，瞪了旁边摊主一眼。
这家伙，这不是赶客人嘛。
“嘿！市场价就这，你还想怎么卖？难不成低一钱？”黄蒿苗摊主不屑道。
楚安懒得理会这摊主，转头看向男子：“大哥，我家车前草一斤五钱，乌蔹莓六钱，货也是好货。”
“啥玩意儿？”
不出所料，摊主和男子朋友大眼瞪小眼：“你再说一遍，这价钱多少？”
“车前草一斤五钱，乌蔹莓一斤六钱。”
男子脸上露出喜色：“小哥，我要两斤车前草，一斤乌蔹莓！”
“好嘞！”
楚安立刻为其称量。
“哥儿，您拿好。”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最终，男子与其朋友在黄蒿苗摊主傻眼的目光下离开。
“凭什么？”好半天，摊主反应过来，瞪着楚安。
“什么凭什么？”楚安蹙眉。
“凭什么你家草药这么便宜？”
“呃......因为这是我家的草药啊。”
摊主：“？？？”
没错呀，这是人家的草药，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哪怕免费送出去也没问题啊。
你一个卖黄蒿苗的，管我车前草、乌蔹莓怎么卖......楚安对那摊主翻了一个白眼。
......
很快，车前草一斤五钱，乌蔹莓一斤六钱的价格在夜市传开了。
“什么，车前草才五钱！老子上次花二十一钱买了三斤哇......”
“真的假的，这东西敢信吗，指不定又是哪个造假的。上次买错药，到现在肚子都还窜稀呢。”
“嘿！你别不信，我刚刚去买了，草药是真的，哈哈哈！”
“在哪？兄台能否带我去。”
“完了。卖完了，摊主早走了，他说明天还会再来，等着吧。”
先前楚安摆摊的地方，现在只剩下那个卖黄蒿苗的摊主，至于楚安，早卷铺盖走了。
摊主心里郁闷，憋屈。
明明，黄蒿苗要比车前草和乌蔹莓好卖的，虽然价格更高。
他想起楚安刚摆好摊时自己跟人家说的话：
“小兄嘚儿，你前途福量哇！”
“大哥，您这车前草一斤五钱？”这时，一闻讯赶来的路人上前问道。
“没啦！”摊主郁闷地说道。
“啊？”路人听后，犹豫一下，道：“那......乌蔹莓也行，一斤六钱是吧？”
艹......摊主深吸一口气：“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摊主走啦，你瞎了吗，没看见老子卖的是黄蒿？”
“你急什么急，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怪不得摆着黄蒿都没人要，就这态度，鬼才要......”路人撇撇嘴，碎语离开。
黄蒿苗摊主更郁闷了。
......
午夜，街角青楼。
整条街道上大小人家早早熄了灯，进入梦乡，唯独飘仙楼的灯还亮着。
隔着纸窗，可以看见里面人影绰绰，缠绵许久；更甚者，就在纸窗前，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好不引人。
青楼后面，是一个死胡同，里面黑乎乎一片。
楚安今夜的落脚点，就是这个胡同。
虽然今夜赚足了钱，但楚安觉得没必要将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能省则省。
“一百六十七枚铜板！”
楚安背靠墙壁，乘着月色，反复数着眼前的铜板，心里那叫一个乐。
“仙府今夜又产车前草三斤，乌蔹莓两斤，加上之前余留的，各剩五斤。”
楚安咂舌，本以为这些足够了，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城里对草药的需求超乎他的预料。
“仙府一夜只能量产五斤，再多却是不可能了，除非扩大良田规模。”
楚安盘算着，明日只能少卖点了。也行，这样倒不会招人记恨，他一天就卖这么些而已。
“今夜帮忙救回了女人的孩子，任务进度加快了三成，还剩下最后三成，这第四个任务便也完成了。”
总结：来到宜城的第一天，收获满满！
安全起见，楚安将铜板、麻袋还有秤杆全部收入了手册中。
“嗯......明天会更好！”
怀着期待，楚安头枕青砖，进入梦乡。
夜里，寒风阵阵，令少年郎不时打冷颤，还好，在少年郎的承受范围之内。
......
隔日。
凌晨的寒风竟比夜里的还要冷冽，楚安实在睡不着，便早早醒了。
城中除了景色，楚安没有其他期待的，转悠几圈后在路边一家包子铺坐下。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老汉，看了一眼楚安着装，走过来笑道：“客官，吃些包子么？”
楚安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老板，我什么也不买，就在你这里坐一会，成不？”
“请便。桌子上有茶，不收钱，渴了就喝点。”老汉笑着走开，都是穷人，他也不为难对方。
“谢谢！”
楚安从怀里拿出高粱饼咬了几口，看了一眼店铺老板，正在和面，他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茶杯里冒着热气，楚安端起，这是清晨的第一缕温暖。
街道上很清冷，除了早早出来摆摊的老百姓，几乎没什么人影。
抿了一口热茶，胃里一阵暖意，整个人好受了许多。
“老板，来五个包子！”
有路人在包子铺坐下，是个卖糖葫芦的货郎。
这一个个小贩，都起得这般早......楚安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便早早起来忙活了。
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小段时间，街道的冷清依旧。
包子铺，三张桌子上放着吃剩的残渣，客人早已离开。
老板过来擦桌子，将那些残渣小心放入一个碗。
楚安还在这里坐着，无事可做，这个时间草市还没有开门，夜市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本地人吧？”老汉端了一个碗走过来，在楚安对面坐下。
这么年轻一个孩子，大早上不在家睡觉，在街上吹冷风，说出来让人不信。
楚安点点头，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老汉放在桌子上面的碗。
里面有四个白胖胖的包子，包尖儿的地方还露出些许肉馅儿，楚安似乎已经闻到了味道。
这样的肉包子，一个卖两钱，并不贵。
“你一个孩子家家，来城里做什么？”老汉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上一口，顿时，肉汁在他嘴角炸出。
肉香在这张桌子旁散开，仅是闻到，便让人味蕾打开。
楚安瞥了一眼，尽量与老汉对视，不去看那包子：“乡下赋税严重，家里没多少粮食了，我来城里卖点草药，回去带些粮食。”
老汉点点头：“娃娃你挺懂事，不像我家那个......”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些家常，时间就这般悄然流逝，直到第一缕光线洒落。
吃完第二个包子，老汉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道：“饱了。”
说着舔了舔手指头，上面的油水也不放过：“娃娃，这里还有俩，不能浪费，你吃吧。”
不等楚安答应，他便起身离开，继续和面包包子去了。
楚安揉了揉鼻子，什么也不说，埋头吃起这些凉了的包子。
一旁和面的老汉撇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哼起了小曲儿。
乱世，高层苛刻，恶人无穷尽，底层虽穷困，却从不缺乏好人。
......
楚安在包子铺吃完包子又坐了一会，离开了。
老汉过来收拾东西，拿起碗，随即一愣，笑了，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
碗底下，压着五枚铜板。
上午，楚安拿着两斤车前草、两斤乌蔹莓到草市摆摊。
令他惊讶的是，摊位地方竟早早等候了几人。
“小哥儿，您这车前草一斤五钱，乌蔹莓一斤六钱？”
楚安还没开始摆摊，便有人上前询问。
“是。”
“好，你今日带了多少货，我全要了。”为首那人穿着虽不高档，却不简朴，明显有几个钱。
有人要买，楚安自然乐得卖，当即应道：“没带多少，各有两斤，您全要吗？”
“全要。”
......
“一共二十二钱，这是所有的草药，您带袋子了吗？”楚安露出自己的麻袋。
“你这麻袋不若一并卖给我。”那人说话大气。
楚安摇摇头：“麻袋不卖，还要留着明天摆摊。”
“哦？”男子面色动容：“家里还有存货？”
“没了，明天再卖这么多就卖完了。”
楚安说的是真的，明天卖完就该回去了，不然再待久了，家里爹娘容易担心。
男子闻言，笑道：“好，我明天还来买。”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楚安一边离开草市一边咂舌。
这草药生意这么火热么？早知道就多屯些再进城了。
楚安离开后，早先那些买草药的人在草市里现身，其中，有一人面容发黑，不，他天生便是一张黑脸皮。
“牛哥儿，不是来查探虚实么，你为何买他草药？”黑脸男说道。
买楚安草药的人，正是昨夜草市摆摊的摊主，牛哥。
牛哥瞥了他一眼，说道：“听见那娃娃说什么了吗，明天再卖最后一天。”
“哎，听见了，他抢不了咱的生意。”
“现在......还想对人家这个么？”牛哥抹了一下黑脸男的脖子。
黑脸男尴尬一笑：“不敢，不敢。”
牛哥冷哼一声：“买下他的草药，我们再倒卖，岂不能赚上一两钱？”
“嘿！牛哥儿高见！”
“那是......”
楚安离开草市，在城中转悠了一番，路过几家酒馆，其中酒肉香气飘溢，硬生生被楚安忍住，草草离开。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种日子......”
楚安站在飘仙楼前，环顾四周的县城环境，不禁叹息。
他坐在墙沿上，抬头遥望二楼上那些光艳风景。
“怎么不见上次那个好色老头？”
初来宜城，欣赏青楼美景时楚安曾遇到一老头，两人在这里共度半日，也算是志同道合之友，不过这次来赏美景之时，不见那老头。
中午，即将饭点时，楚安目光一凝。
青楼里，走出一穷酸书生，衣衫不整。
“公子，下次再来玩呀~！”里面几位姐姐快意吆喝，显然是被伺候舒服了。
“哼！”
书生一脸愤懑：“粗犷！下流！吾羞于认识汝等！”
随后，转身捡起地上不知被踩了多少脚的书，满口之乎者也，离开了。
“世风日下......大汉的风气，真是全被那些贪官带歪了么？”
楚安喃喃一句，目送着拿反书籍的书生离开。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晚上，楚安到夜市，不一会便卖完了余下的草药。
他在夜市里转悠了一些时间，度过第二个夜晚。
翌日。
楚安带着五斤草药到草市，与昨日的男子交易后离开。
城中已无事，该回家了。
“二百二十钱！”
楚安清点完钱币，这次大咧咧走入米铺，买了六斗米。
一共七十五斤，花了三十六钱，余一百八十四钱。
“十二斤半的米，却和一斤车前草的价格等同。”
楚安蹙眉：“大汉的粮食富余，富余到不如普通草药值钱，然而，乡下的百姓却没吃饱过......”
和不同阶层接触得越多，楚安便越看得清农民的生活。
“苛政之猛，猛于山野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