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衡山下,烟火气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办完曼陀山庄之事,宁休便独自闯荡江湖。
这一路山水秀丽,宁休高声吟诗,心神畅快。
他骑着夜照狮子,一路不停,赶了些日子的路,按照师父给自己的地图,此时大概快到衡山地界了。
地图珍贵无比,因其极为耗费人力物力,描绘一副地图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李云给宁休这副地图几尺见方,描绘了长江以南的复杂地形,图中标注有各大有名的江湖门派,名山大川的位置,长江各大支流的流向……
有地图的帮助,结合自己问路的结果,宁休大概能判断出自己到了湖南地界,快到衡山的位置了。
这里的人说话口音太重,宁休听不太懂,而且同一个地方有很多个名字,宁休琢磨下来,给出了这个判断。
又赶了一段路,宁休见马儿累了,前面山脚有个茶摊,这时炎热正好可以歇歇脚,也不再挥动马鞭,下马牵着,慢慢走起来。
几块粗布搭成小棚,几个烧水炉子,上面架着已经有包浆的砂壶,冒着热气。
摆茶摊的是个老人,脸上的皮老得皱起,拿个小凳子坐在火炉旁扇风拉风箱,穿个短卦也冒汗。
“老人家,来壶茶。”宁休将马拴在树边,朝那边喊道。
“要喝茶哈!”
老人回了一声,宁休却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心里猜是回应知道了什么的。
这茶摊很是简陋,只有一个桌子四把长椅,另外就是几个平滑的大石头堆在一边充当椅子。
“这位兄弟,也喝茶哇,过来坐,过来坐。”
那一桌坐了六个穿着短衣或长衫的人,看样子也是赶路累了在这休息喝茶的人,见到宁休过来热情打招呼,说的他也听不懂,只好尬笑点头,去坐石墩。
“莫慌哈,我过哈就来给你筐水。”
烧水老人见水烧开了,拿出土碗,放在水瓢里先用开水烫了烫这才拿碗先给那一桌人摆好碗,又给宁休一个碗。
“这老人真讲究,还得涮涮碗。”
六人当中一人出声,这次宁休听懂了,起身看向那人,“这位朋友,在下初到此地,不通言语,刚才实在是没有听懂。”
“小事,原来只是误会,朋友,若是不嫌弃,就来这边坐坐,那边太晒。”
“好,多谢。”
宁休刚落座,一群人就抱拳说起话来,有着刚才那人解释,宁休当即抱拳回礼,说些客套话。
宁休仪态不凡,众人见之无不心叹,又解开了之前的误会,自然生出结交之意。
“朋友怎么称呼?”那人一身短打,露出胳膊,出声问道。
“在下宁休。”
“在下李青,此次前来衡山城,参加刘正风刘先生的金盆洗手大会,这几位是我在途中结识的豪侠,这位是……”
他见宁休气度不凡,又配有长剑,想是受邀来此参加刘府大会的江湖人士,故直接说了来意,还邀请宁休过来坐下一起喝茶。
“各位好。”及李青介绍完,宁休又拱手,心中了然。
自己的确是到了衡山地界,而且恰逢刘正风大办金盆洗手大会,准备退出江湖。
这时,那边老人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点茶,兜出一些倒在手心,众人见了纷纷笑道,“这茶好,都是老头平日舍不得喝的。”
那些人又和老人聊了几句,有说有笑,宁休愣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只知道老人在泡茶,他们在聊天。
“宁兄,他们是说这老头从兜里拿出茶叶,肯定是好茶。”
“是吗,哈哈。”
宁休也觉得乐,默默等待,没一会儿,一壶茶就提了上来。
几人斟茶,一点绿意的茶水倒入碗中,几人互相说些喜庆话,就开始碰杯。
一碗茶水,竟被他们喝出了好酒的感觉。
“这是茉莉花茶。”宁休一口就尝出了这茶,茉莉花香入口盈在口腔,因为刚烧开,烫嘴,几人只是轻轻抿了一点。
天气炎热,这茶温度也下不来,宁休将碗端在手中,说道,“这茶太烫了,不如我让它凉一下,喝着也舒泰。”
李青看向宁休,“哦,宁兄有何高招?”
“请看。”
只见宁休端碗的手不动,丹田内的阴属内力从经脉涌出,周遭空气骤然一降。
嗞嗞……
“啊呀!”
“这是什么功夫?!”
一阵惊叹,那碗底竟是凝出一层薄冰,随后碗中滚烫的茶水也冻成了冰块。
接着宁休又变阳属内力输出,冰块消融,一碗凉茶就这么成了。
“传闻五岳剑派中的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左掌门有一独门内功,可凭空凝聚寒冰,神乎其神,莫非这就是……”
“这位宁兄弟是嵩山派左掌门的高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起宁休的身份,这位行事低调的青年俊彦,便是左冷禅之徒,习得其独门神功,运功之间便可凝聚寒冰。
宁休眉头一皱,左冷禅这种野心勃勃的小人,也配当自己师父?
这种人连给自己师父提鞋都不配。
李青起身,清声咳嗽,敬道,“敢问宁兄,可是师从嵩山派左掌门?鄙人之前不知,若有失敬还请见谅。”
其余几人也是不敢喝茶,不知所措。
比之五岳剑派,他们这些闲散江湖人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今日见了这个疑似嵩山派高徒的内功高手,顿时心生敬畏。
又暗道,这人为何行事如此低调,不像是五岳剑派的人那般高傲自大。
宁休答道,“我并非什么嵩山左冷禅的徒弟,各位不用这么抬举。”
一瞬间,李青脑补了很多,但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眼前这个青年人内力惊世骇俗,绝非自己这等人能得罪的。
“宁兄弟练得一身好功夫,我是佩服得紧。”
“我也是。”
几人都惊讶宁休那一手化水为冰的功夫,此刻也不像之前那么随意,对宁休客气不少。
宁休喝了一口凉茶,烈日炎炎下来上这么一口冰,真是从头顶到脚底都舒畅。
几人以茶代酒,喝得尽心。
待到结账。
“老头,多少钱?”
“随便给随便给。”老人摆手,也没有在意茶钱之事。
因为宁休之前小露一手,他们哪里会让宁休付钱,一个个争先抢后地给钱,给了老人三十多文铜钱。
这茶是无限续杯,只要还想喝就继续喝,给钱随意给,实在。
宁休叫李青帮问了问老人在这卖茶卖了多少年。
老人回答记不清楚了,他说小时候就在卖茶水,一晃都过去好久了,可能有四五十年了吧。
宁休听完又看了看那些包浆的茶壶,是有好多年岁了。
一个小小的茶摊,接待了不知多少过往的路人,躲在小棚子下,以茶代酒,又何尝不是江湖呢。
——多少钱?
——一样钱,愿喝那个打那个
——多少一壶?
——随便给。
短短几句,人间烟火就有了,人的朴实也就有了。
也许茶水吃的不是茶水,你说不讲究,喝了会生病,这些言语总归是有的,四五十年来,每个过客都或多或少说点,但总归熬不住茶壶上的细烟,那岁月沉淀的包浆,试着喝上一壶,一碗下去,热茶入肚,蜚语萦绕柴火气,风箱一响,也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