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交谈（下）
似乎是为了让钱博耳放宽心，陈国富勾着钱博耳的肩，反而安慰了他一句：“其实现在在做的事情，也挺好的，你知道的，这是我的一个梦想，我正在和许多人一起，建构一个世界，一个真正的，乌托邦。”
陈国富以前没成为游戏主播，还是游戏设计师的时候，钱博耳在线上和他聊天，确实听他提起过。
陈国富很想在互联网世界里构建一个真正的世界，一个凌驾于现实世界之上，与现实世界平行的世界。
自由、快乐、幻想都能实现的完美世界。
这是陈国富的梦想，他愿意为之付出毕生的精力。
但是他的公司只喜欢做6块钱首充的手机游戏。
比起新的游戏机制，公司对一个新的收费机制更感兴趣。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合适的环境给他机会，去建造一个新的虚拟世界，哪怕是一个新的开放世界游戏。
所以陈国富后来心灰意冷，辞职做了游戏主播。
他现在虽然死了，或者说变成了数据生命，但是阴差阳错的，突然以另一种形式更加接近自己当初的梦想。
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钱博耳本想找机会，尝试复活陈国富。
就在他要张口的时候，陈国富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虽然这只是他俩人生中第二次面对面交谈，但是以钱博耳的智商，他一瞬间就从陈国富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意味。
“0001对待大家还行，也不像我以前的公司一样，天天加班，一年也休不了几天，实验所里我们部门的活动还挺多，休息也不少，建造完一个世界单元就在里面团建，还挺有意思。”
说完这段话，陈国富又按了按钱博耳的肩膀。
钱博耳没做声，继续听陈国富说：
“想起来，这其实才是咱们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倒有点倾盖如故了，哈哈哈哈，不是这杀人游戏，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你真人。”
又按了一下。
“杀人游戏要不是真的会死人，其实还挺好玩的，这样玩对我来说，压力实在太大了。”
又一下。
“你倒没什么，你实力很强，0001经常给我们直播你的表演，每次看的时候我都很感叹，我的确没什么机会。”
这么一长段话，陈国富嘴上其实没什么停顿。
钱博耳根据他按压的节奏和气口，脑子里将这段话自动分成了四部分。
而陈国富和他到现在为止就见过两面，所以他们不可能有机会约定一个私人的暗号。
也注定这不是什么难猜的密语。
藏头的话罢了。
0001——想——杀——你！
陈国富说完这段话，依然拍着钱博耳的肩——要把戏做足，生怕被正在监视的0001发现。
钱博耳摘下自己的眼镜，捏了捏眼部的穴位，对着陈国富说道：
“很多人都想战胜我，但他们却并不知道，杀人游戏的道为何，所以，我最终会赢下来的。”
陈国富一开始没有明白钱博耳说了什么暗语。
和钱博耳喝了一杯，在脑子里回想的时候，他才看明白。
很多人都想战胜我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
杀人游戏的道为何
这三句话竖着排列，里面藏了一句——我知道。
钱博耳的意思是——他早就发觉了0001的想法。
陈国富又喝了一杯：“活该你能赢，太聪明了你。”
钱博耳把眼镜重新戴上：“只是喜欢且尽力罢了。”
两个人聊了很多，这样的一段对话，只是夹杂在他们整晚的聊天中的一小段。
其他的段落中是否有隐藏的信息。
陈国富在听。
钱博耳也在听。
不仅听，他们把对方的话全部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等聊天结束后回去复盘。
大概聊到了十点多，【镜子】告诉陈国富明天还要上班。
“打工人就是这样”
喝掉了最后一口酒，陈国富最后还是和钱博耳拥抱了一下，然后像个老父亲似的拍拍他的肩。
“加油”
钱博耳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看着陈国富消失在【镜子】中。
没有任何的停滞，钱博耳脱掉衣服，挥手召唤出淋浴间。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背对着镜子睡去。
没有睁眼，也没有眼皮下的眼珠子乱动，呼吸也极其的平稳。
任何一个应用心理学家、老牌刑警、甚至侦探长，都会认为钱博耳此时睡着了。
但恰恰相反，钱博耳此时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的大脑里，一个钱博耳心灵小人的形象，投射在白茫茫的空间中。
陈国富的每一句话，根据语气和断句推理出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排列在空间里不断地流动。
钱博耳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排列组合，试图找到其他的信息。
果然，就像钱博耳给了陈国富很多的信息一样，陈国富也给他留了不少。
他用回忆过去的方式，讲了一个从未发生的探险故事，加上一定的暗示，向钱博耳传递了自己发现0001秘密的经历：
进入游戏架设一组后，陈国富对自己这种形态始终保持着怀疑，在建立新的游戏单元和世界版图的时候，他利用私下里编写的代码混入了世界的架设中，尝试过触摸实验所和世界的运转核心。
瞬间就被拦截了。
但是陈国富没有被抓到，他把自己掩饰成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网络攻击，每天都会发生亿万次。
顶多这一次运气好点，突破到了内部。
但是就这一次，数据化的陈国富与自己的代码建立连接，他看到了一副画面：
四具肉体，四个大脑，安静的陈列在胶囊舱内。
透过雾状弥散的营养液，甚至能看到大脑与身体之间的血液流动。
陈国富当时就知道，那绝对不是数据生命。
是活生生的四个真人。
这个在互联网空间中开辟了一片天地的实验所，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藏匿了四个活人。
而四个胶囊舱边上，此时已经摆上了第五个胶囊舱，是空的。
那之后，陈国富又多次假扮成普通的网络攻击，从不同的渠道潜入实验所核心。
都被快速的拦截，但是都传回了一些画面。
陈国富最终得出结论：第五个胶囊舱是给杀人游戏的冠军留的。
不出意外，就是给钱博耳留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国富一直想找机会将信息传递给钱博耳，但是他和1214并不是同一个部门，根本没有交集。
就算有交集，他也不能信任1214.
整个实验所全是笼罩在0001的监视中，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
这让陈国富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钱博耳这次提出要找他。
才给了陈国富机会。
而陈国富传递的信息，也正好证实了钱博耳之前的猜想。
这个游戏就是一个选拔。
正如每一个死去的人，每一个数据生命都会渴望复活。
0001不可能不渴望。
纵然虚拟世界被他描述的再美好，生活久了也会想要回到现实世界中体验一下。
现在钱博耳彻底理清了逻辑链条：0001在选拔一个足够智慧的替身，一个能被他完全控制精神的肉身载体。
在钱博耳之前，已经有四“具”冠军了。
或许来自不同的游戏，但他们都走向了相同的结局。
知晓了这一切的钱博耳，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毕竟这里是别人的主场。
他需要计划的更多更周密一些。
所以他后来传递给陈国富的只有四个字：
见机行事。
ps：明天恢复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