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景云这一晚上就没睡，先是陪着老父亲看电视，等老父亲睡了，他躺下半天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瞪着了，就听老父亲说要上厕所，他就赶紧起身去扶老父亲，然后又是换床单又是帮老父亲换衣服，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夜，终于迎来了天光。天光大亮的时候，老父亲倒睡安稳了，可唐景云也睡不着了，坐起来守在老父亲旁边。
八点钟，唐景从来了，带来了早点。
勤快的弟弟都来了，唐景云赶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在弟弟面前精神些。
唐景从看着大哥范红的双眼，“昨天没睡好吧？”
唐景云双手揉揉脸，张了个呵欠，点点头。
唐景从朝桌上指了指，“吃饭吧，老爷子估计还得睡会儿呢。”
“嗯。”唐景云坐下来吃饭。
唐景从看看换下来的床单和衣服，“老爷子小便失禁得有点儿厉害了吧。”
“嗯，昨晚爸上了七八趟厕所，一会儿一会儿说要小便，其实想上厕所的时候，已经就失禁了。”
“哎。”唐景从翻了翻床头放着的两包东西，“这不是刘阳昨天买的吗？没用这个吗？”
“用了。”唐景云无奈一笑，“开始是铺的隔尿垫，爸嫌它不舒服，自己扔到地上了。”
“嘿。”唐景从摇头一笑，“这老爷子。”
“所以呀，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是解决爸小便的问题。”
“用夜壶啊。”
“还没用就已经尿了呀。”
唐景从翻看着另一只塑料袋里的东西，“这不有尿不湿吗？让老爷子带上尿不湿，尿去吧。”
“用过了，爸也嫌不舒服，叫唤着让我取下来。”
“嘿，这老爷子，光屁股睡得了，还省得换衣服，你看看那些，这一晚上换了十条裤子吧，真折腾。”
唐景云看了一眼唐景从，还好昨天晚上没让他这弟弟值夜班，搞不好他得让老父亲在湿床上睡一夜。
“哎，我记得有那种卧床病人用的接尿器，带在身上的。”唐景云几口吃完了早饭，“一会儿我去药店看看。”
“一会儿让老二去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唐景云一笑，他这老弟弟虽然有时候说话没轻没重，心里还是关心他这个大哥的，于是笑了笑说：“我没事儿，现在也睡不着了。”
病房门开了，是护士。
唐景云忙站起来问：“护士，今天输什么液？”
护士忙着挂吊瓶，回道：“跟昨天的一样，上面写着呢，自己看。”
护士不友善的话立马让唐景从不高兴了，“问你输什么你就说输什么，我自己看，我看得懂吗？”
唐景云倒没拦着弟弟，护士的态度确实也让他不爽。
“说了，跟昨天的一样，有什么好问的。”护士竟然扔出这么句话，还拉下了脸。
唐景从想发作，唐景云用眼神示意息事宁人。
还没等唐景云把老父亲叫醒，护士手里的针头就把唐老爷子扎醒了。
“哎呀。”
唐老爷子手一抖，针头没扎进去。
唐景从本来在离床较远的地方，一步跨过来怒叱护士：“干吗呢你！”
护士撇嘴道：“输液啊。”
“你会不会啊！不会趁早滚蛋！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唐景云用棉签按压了两下老父被扎出血的手背，眉头也紧了起来，这医院的护士太成问题了吧。
护士一甩脸子，往门外走。
唐景从追到门口，在楼道里叫嚷：“把护士长给我叫过来！我投诉你！什么态度！什么东西！”
唐景从高亮的声音把打扫楼道的大姐震住了，她小心的盯着唐景从看了好久。
“爸没事儿吧？”唐景云关切地问。
唐老爷子摇摇头，抬起手看了看，“这是怎么了？”
唐景云一笑，“没事儿爸。”
唐景从骂骂咧咧走回来。
唐景云说：“你去看看医生到了吗？都这个点了还不来查房吗？”
唐景从嗯了一声，甩着肩膀出去了。
唐景云越发对这家医院不放心起来，医生不查房，护士态度低劣，这不行啊。
这家医院是新开的，论规模，比第一医院还大，怎么内部这么差劲呢？唐景云在想，要不要换家医院。
唐景从回来说：“医生在隔壁病房，马上就过来了。”
唐景云点点头。
跟在唐景从后面又进来一个护士，明显年长一些，来人进来就道歉：“我是这儿的护士长，我姓张，对不起啊，刚才给您带来麻烦，我已经批评过那个护士了，以后老人家输液都由我来负责。”
唐景云稍觉宽慰了些，总算有个明白人。
唐景从盯着护士长，见她很麻利地给老爷子扎好针头，然后又将输夜的药品一一介绍并说明疗效，这才满意。
唐景云谢过了护士长，转院的念头暂时先放下了。
没一会儿医生也来了，问了情况，跟家属叮嘱了些话就走了。
见过了医生，唐景云心里安稳了一些，但他还是在想，等父亲病情稳定了，去帝都大医院看看的好。
“我想上厕所。”唐老爷子瞪眼瞧着头上方的挂瓶。
“别动别动。”唐景从一手按住老父亲，“给你接好吧，你别动。”
唐景云掀开被子，情况还跟昨晚一样，床铺已经溺湿。
“唉，我说老爷子，你就不能等一下吗？看看，又湿了。”唐景从说。
唐景云看了弟弟一眼，摇头示意他别这么跟老父亲说话。
唐景从翻翻眼睛。
“先铺个隔尿垫吧，把裤子换一下。”唐景云说：“我来换吧，你扶着爸，看着点儿爸的手。”
兄弟二人配合着给老父亲换了衣服。
唐景从想了想，“你昨天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两人弄都费劲。”
唐景云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就那么过来了。
唐景从凑到老父亲面前问：“饿不饿？”
“早就饿了。”
唐老爷子的回答让唐景从笑了，“饿了怎么不说呢？”
“你又没问我。”
“嘿。”唐景从哭笑不得，“我要一直不问，你就一直不说吗？”
唐老爷子不说话。
“那就坐起来吃饭吧。”唐景从笑着看老父亲。
“那你扶我起来呀。”
唐景从又是笑着摇头，“这老爷子。”
“你扶着爸，我把床摇起来。”唐景云说。
唐老爷子说：“不用摇床，我自己能坐起来。”说完便要起身。
“别动，你别动了。”唐景从按了按老父亲的肩膀，“刚才说让我扶你起来，现在自己又能起来了，你真行。”
唐景云从摇起的床头看见了父亲崩着的脸，以为父亲觉得高度不合适，问道：“高度行吗爸？”
谁知唐老爷子哼了一声说：“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行了吗？”
唐景云和唐景从笑了，要强的老父亲，到什么时候都要强。
“行，知道你行。”唐景从支好小桌，摆好粥菜，盛了一勺粥喂到老父亲嘴边，“我们知道你很厉害，行了吧？”
唐老爷子紧闭着嘴。
“张嘴啊。”唐景从晃了晃勺子，“喝粥。”
唐老爷子瞪了唐景从一眼，“不用你喂，我自己可以。”
唐景从笑了，放下粥碗，“行，你自己来，自己吃，好吧？”
唐景云在一旁瞧着，感觉老父亲今天的思维明显好于昨天，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出差了招待所什么的。
唐景从站到一旁，笑着看老头自己怎么吃饭。
唐景云小声跟弟弟说：“你有没有觉得爸比昨天强点儿？”
唐景从听了大哥的话，故意凑到老父亲面前问：“老爷子，我是谁？”
唐老爷子先是成功地用左手喂了自己一口粥，继而瞪了一眼三儿子，“你没事儿吧？老子还不认识儿子了？”
唐景从呵呵一笑，又问：“那，这是哪儿啊？”
唐老爷子四下瞅瞅，说了句：“还能是哪儿。”
唐景从又笑，“嘿，这老爷子，还能是哪儿，那是哪儿啊？”
唐老爷子用勺子指了指被子。
唐景从不解，“啥意思呀老爷子？”
唐老爷子闭了闭眼，“你不认字啊，上面写着呢，中心医院嘛。”
唐景从笑起来，边笑边看唐景云，“好了，老爷子好了。”
唐景云心下宽慰，看来老父亲是好了。